有句讲句,干黑社会注定不宜成家。即使做到大哥二哥,一朝不慎,妻儿老小也要跟着陪命。这个道理,并不是光棍佬放话危言耸听。
言记老大发妻早亡,唯留下一细仔,是他掌中宝,也是最大软肋。细仔还有几个月年满四岁,下学期便是低班的小朋友了。每天放学,都有保时捷停在门口,小朋友的爹地好靓仔,看过一眼都难忘怀,又对他好温柔。女老师每日目送细仔小跑着冲到幼稚园大门外,被一把抱起后,在他爹地脸颊“吧唧”一口。她忍不住抒发感慨:这位祁静小朋友,一定系全世界最幸福男仔。
不过花痴归花痴,得知祁静言记太子身份,幼稚园老师对他那位漂亮爹地心中多是敬畏。开玩笑,那是黑社会,无视特区法律,分分钟可以要你全家老命的人。因而,那天那两个古惑仔同他们讲自己是祁棠下属,老大临时有事派他们来接少爷放学,幼稚园老师也不敢多问。
人人都知祁静是祁棠的死穴,这不是一件好事。
兴义帮的大哥欧阳旌,因言记地盘壮大,吞并了好几处自家的凤楼赌场,决心铤而走险,用肉票换地票。他先摸清祁静每天上下学行程,在行动当天,有古惑仔故意制造交通事故,逼停祁棠的车,另有两个小弟冒充言记人员,将单纯好骗的小朋友接走,之后一路向北,来到新界一处屋邨。
他们预备等祁棠发现儿子失踪,焦头烂额一夜后,再抛出谈判条件。人在绝望时,奋不顾身抓住一切救命稻草,因而特别容易做出不理智决定。
小小祁静虽然对黑帮之间明争暗斗阴毒手段尚没有概念,但发现自己被人带到陌生地界,周遭没有熟悉阿叔阿伯身影,也知道是身处险境。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爹地,悲从中来,不由得放声大哭。阿鸡一把捂住小朋友的嘴,恶狠狠警告:“不准哭!再哭就把你舌头拔掉卖去给人做烧烤!”
祁静瞪大一双乌黑的眼睛,吓得即刻收声,但还是止不住抽噎,紧紧闭着嘴巴,生怕舌头真的被人夺走。
“阿鸡,做咩恐吓细路仔。”另一边的阿浩发话,“老大吩咐了,接到祁少爷以后一定要好生对待,磕了碰了,到时谈不到‘好价钱’,你负责?”
阿鸡悻悻地,“我是怕他一直哭把不相干的人招来……”
阿浩白了他一眼,走到角落破沙发,蹲下同祁静视线齐平,“小朋友,浩哥同你讲,你不要哭不要闹,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马上吃点饼干零食,一觉睡到天亮,很快你就能见到你爹地了。”
听到对方提到爹地,祁静鼻子一酸,很想问爹地什么时候才能来接他回家,但直觉告诉他,这两个人不能相信,扁扁嘴不讲话,警惕盯着眼前古惑仔眼角的疤痕。
“很好。”目的达到,阿浩不再同小朋友纠缠,转身和阿鸡抱怨,“你看住他,我去买点炒粉回来,肚饿大半天了……”
车在路口相撞,交警赶来处理事故现场。阿荣三番两次解释是对方抢道,但阿sir铁面无私,双方必须到警局阐明事情经过,流程走完,才能盖棺定论。祁棠看着眼前景象,愈想愈觉得可疑,心中有不祥预感升起,开门下车头也不回朝幼稚园去。交警怎能容忍有市民如此无视法纪,正要去追,被阿荣拦住,“sir,我boss有急事,有什么事我留下来处理”,交警原不打算松口,但看到名片上面名字,一时愣住。
堂堂英华地产主席、言记老大,一路小跑紧赶慢赶,到幼稚园却不见祁静。找到带班老师询问,对方听完祁棠讲述前因后果,脸色一瞬苍白,几乎要哭出来,嗫嚅不敢承认意外已经发生。一向彬彬有礼祁主席怒不可遏,质问赶来的园长及助理,为什么不确认陌生人身份就心安理得把祁静交给对方。
然而,现在再来追究责任也无济于事。祁棠强迫自己恢复理智,先联系上黄礼德,让他将消息散去下面各堂口。
大海捞针地去找,无异于坐以待毙,祁棠猜测此次绑架是黑社会人士策划的可能性最大,且目标明确,对方带走祁静,无疑是想要威胁自己,以达到某种利益交换。通常这种重要行动,由大哥或堂主直接指挥,执行者往往也不会是最底层人士。依据幼稚园老师描述二人相貌特征,社团中或有人知道这二人拜在谁家,祁棠这边则联系熟识警察,全港暗中排查,近来有无可疑人士带一名穿圣马太幼稚园制服的细仔同行。
主席办公室内,祁棠在窗边沉默地抽掉半包万宝路。眼见过去几个小时,仍旧没有消息,黄礼德同样心急如焚。期间唯一一通电话是简凌东从家里打来。
祁棠神经紧绷,听到电话铃响即刻接起,语气急迫,简凌东在那头愣了一下,“……发生什么事情,为什么你和小静都没回来?”
祁棠撑住额头深呼吸,让自己理智回笼,换一种语气,“今天去接他放学,路上遇到车祸,迟了二十分钟,到的时候得知他已被人绑走……”祁棠没有隐瞒,因为简凌东同他郑重讲过,自己已经长大懂事,如果事事瞒住他,他会不高兴。
“这两天你上下学,叫陈居和阿添陪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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