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爷爷当然知道阮林在损他呢,但他觉得自己岁数大,不计较:“那我们到一地儿待两天,不光坐飞机。”阮林抬起头,侧头看了看爷爷。这老人家去外地,总还是有许多不方便,他想了想,自己抽两天跟着他一起玩玩,也没什么不好。“那行,那我们订天程航空的票吧。”阮争先高兴地拍拍桌子:“好呀好呀,我还有优惠券呢!”阮林笑着点点头,他想着,说不准,还能碰上季怀邈的航班呢。季怀邈没出门,师弟江枫下午给他发消息喊他出来打球他也没去。一是因为他昨天没少喝,头还懵着,再来他明天又要开始新的执勤期,打篮球万一磕着碰着都麻烦。江枫怎么说,季怀邈就是不去,最后放下手机,拿起飞行手册看了起来。季怀邈学飞的时候,老飞行员们总会跟他们这些小飞说,多看飞行手册,常看常新。这本子,看多了困,不少人就拿它催眠用了。季怀邈一页页翻着,把自己写的批注也看了一遍,时不时还要拿铅笔再画两笔。窗外传来一阵阵呼喊声,用津连港方言喊着“收旧手机、收电子”。季怀邈放下飞行手册,抬头从小窗看向外面的天空。他记得小时候,听到的是“收头发辫、旧书”,时过境迁,这骑着车子收物件的大爷,也更新了业务。这什么行业啊,都得与时俱进。季怀邈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又低下头继续读起手册。白云巷人来人往,人声车声不断,季怀邈没在意。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了阮林说话的声音。季怀邈合上手里的书册,站起身,探头往下看去。下午,阮林没出门,在家备课。要说他这教中文的本事,还全是上大学的时候练的。那时候他室友带课,可带着带着,他又忙着恋爱去了,时常让阮林帮他去上。正赶上阮林筹备民宿最忙的时候,但阮林又觉得有钱挣还能多个技能干嘛不去。于是挤时间去蹭中文系的课,又自己看视频琢磨,久而久之,把这事还做下去了。这事,他努力让自己做得专业些,挣钱之余,他更觉得这事有趣。从小到大,他甚至都没怎么离开过津连港,但能和世界各地的人交朋友,对他来说,也是开心的事了。小陈给阮林发消息,让他等会儿出来拿快递。阮林伸着懒腰走出去,看小陈还没到,他就站在路边活动活动。阮林巷里来往的行人,他一眼就能辨认出这些人是本地人还是外来客。老街坊路过,他们会互相打招呼,而路过这里去海边的游客,则会好奇地打量两侧的房子。这些老房子已不常见,他们记录着历史,无言地诉说着许多故事。
顾唯振骑着自行车过来了,瞧见阮林,他停了下来,阮林喊了声“振哥”。顾唯振笑了下,阮林问他:“忙啥呢,这一头汗。”顾唯振抹了把脸:“哎,宣传预防电信诈骗呢。”“这工作真难,蓝天街这片的大爷大妈,油盐不进,啥都不听。”顾唯振无奈地摇了摇头。阮林理解他,点点头,想了想又说:“要不你查查有没有什么骇人听闻的被骗的案例,总结总结,说给他们听。”顾唯振手放在自行车铃铛上,拨了一下,他眼睛一亮:“新区那边有个老太太,被骗了27万,喝农药自杀了,最后救过来了,但是折腾坏了。”阮林叹口气:“就说这个吧,戳着爷爷奶奶痛点了。”其实,老人都不想死,他们并不是像年轻人以为的那样,看淡生死。看似快要到尽头,却没人想要触碰那终点。顾唯振见阮林愣神,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阮林回过神,笑了笑。“哎对,许虎成那小子,去外地跑货运了。”阮林惊讶地眨眨眼:“没听他说啊。”“他走得急,走那天来你家了,没见着人,前院的龚大爷说你去医院了。”“哦,那应该是我把脚烫着那天。”顾唯振应了声:“那是吧,我看他大包小包在路口打车,我就问他干啥去,他跟我简单说了下。”阮林了然:“行,空了我微信跟他聊聊。”顾唯振骑着车又走远了。阮林摸出手机,给许虎成发了条消息,嘱咐他万事多留意多小心。小陈开着他的快递小车过来了,他朝阮林扬了扬下巴,然后停车下车,打开车后门。小陈把阮林家的快递搬下车,阮林盯着大大小小七八个箱子叫了句:“哎哟我的天!”“这都写的你爷爷的名字,路口就有超市,也不比网上贵,你买这么多米面粮油干啥啊?你家又要开饭店了?”搬完东西之后,小陈又把车门锁上了。这事不怪小陈不理解,蓝天街这片的居民,大都不喜欢网购生活用品,因为多数街坊岁数都大了,一买一大箱的,搬上搬下不方便。这些东西,确实都不是阮林下的单,他无奈地说:“哎,我知道我家老头儿在学网购,估计他也不知道买什么了,觉得买这些心里踏实吧。”小陈摆摆手,赶着送下一家去了。季怀邈听到声音,从窗户往下看的时候,正看见阮林跟小陈比划着。阮林看起来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仿佛一切都是正常的,包括他自己。季怀邈想,也许在阮林看来,小陈比他更惨,那些福利院的残疾儿童更更惨。而他自己,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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