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树叶飘转在池塘,看飞机轰的一声去远乡…”阮林打开季怀邈的电脑,找到他的那份《恋爱报告》,双手快速地敲击着键盘。阮林写道: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阮林多么幸运,在他平凡的人生里,遇到了季怀邈。这一定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刻了,他希望这样的日子,再多些,再久些……春天来了,万物复苏,绿油油的草木,仿佛带来生活的希望。脱去厚重的大棉袄,老飞友阮争先揣着他的飞行日志本要继续出发了。他这次的目的地是西北的一所城市,而且他不仅要飞,还要在目的地待三天,他要去参加老战友聚会。阮林笑着把阮争先送上公交车,然后坐上另一路车去给学生上课。依着窗户,车辆行驶路面的震动带着阮林的脑袋,微微弹起,再轻轻撞向玻璃。阮争先的老战友们,都是年近七十的老人。身体还不错能活动的,都赶去参加聚会了。即使阮争先不说,尽管阮林年纪还小,但他也懂得,人和人,都是见一面少一面的。而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有的人,可能再也无法相见。也许这样的感慨对还在热恋期的阮林来说,不是那么合时宜。但阮林性格里的乐观和坚强,从来也不是天生的。他的人生,被做了一些减法,所以有了来之不易的加法时,他比别人更高兴,也更忐忑。阮林闭了会儿眼睛,此刻他的脑海里满是各种各样的季怀邈。笑着的,沉默的,深情的,无可奈何的。情难自禁时,季怀邈会喊他“宝贝”,可阮林觉得,从小到大,季怀邈都是老天给他的宝贝。是他平凡生活里的一道光,是他欢喜的源泉。季怀邈坐在驾驶舱里,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脸上毫无表情。他不是平静,是已经麻木了。原本四段的航班计划,因为早上那段的延误,改成三段。这倒还好,因为正常起飞,季怀邈还能回到津连港。但是现在,机组面临着一个尴尬局面。那就是再等下去,他们就要超时了。执勤时间一到,他们只能离开飞机,回酒店休息。机长让季怀邈频繁同公司签派和放行管制员联系,季怀邈越说声音越低,因为得到的答案就是一个字,“等”。频道里的声音此起彼伏,虽然这种情况对飞行员来说,是家常便饭,但他们的平静里,也总透着一点无奈。签派打来电话,让季怀邈的机组离机休息,机长长叹了口气:“完了,我女儿要哭了,今天她过生日呢。”季怀邈摘下耳机,解开安全带,拍了拍机长大哥的肩膀,没说什么。回到酒店,季怀邈给阮林打电话,被他按掉了。过了一个多小时,阮林才给他回消息,说刚上完课,嗓子哑,就不说话了。
季怀邈能想见他大口大口吞水的样子,手指在屏幕上按着:对不起了扣子,说好的一起吃晚饭。阮林大气地回他:这又不怪你,好饭不怕晚。季怀邈看着手机屏幕笑了笑,他在相册里翻了翻,找到那张他和阮林在红枫前的合影,设定成聊天背景。不过瘾似的,刚把手机放下,季怀邈又拿起来,把主屏幕背景也换上,然后把锁屏也换上。这架势,就是要在拿起手机,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阮林。一套做完,季怀邈才仰躺在沙发上,长长地舒了口气,好像换照片挺解乏。阮争先回津连港那天,闹了个小笑话。他在出发地机场登机时,有个小朋友乱跑,一脚踩在他后脚跟上了。换别人,可能也没什么大事,但阮争先出门有个习惯,一定要穿旧一点的鞋,说是旧鞋丢了不心疼。家里人劝不住他,随他去了。被踩了一脚,阮争先没当回事,可等他坐在飞机上,看了眼脚下,傻眼了。他这双老皮鞋,本来就不太结实,现在鞋底子,已经掉一半了。坐在飞机上这俩小时,没啥事,他也不走动,可等到了津连港再回家,那路程可不近呐。想了会儿,阮争先在空姐要求乘客给手机开飞行模式之前,给阮林打了个电话。阮林拿阮争先鞋子的时候,还在笑。拐出白云巷,路过阮记卤味,他还专门进去跟父母宣传了这件事。阮浩和林育敏笑得前仰后合,又嘱咐他,让他早点去。阮林没忍住,给季怀邈发消息说了这事。不过季怀邈正在天上飞,没及时看到。去机场之前,阮林去了人民医院旁那套民宿。开春,周边县市来津连港看病的人多了起来,这套民宿预订率提高了些。来住的都是陪护的家属,图个近和便宜。民宿还能做饭,给病人吃点热乎可口的,是每个家属会努力做的。阮林知道家属心里介意什么,于是对这套民宿清洁的要求格外高。每个来看病的家庭,都希望看到干干净净的房子,这是一种心理慰藉。不忙的时候,阮林会多跑两趟,看看保洁阿姨是不是按要求做好卫生。现在民宿的保洁阿姨,是林育敏以前在舞团时,食堂做饭的阿姨。林育敏说她手脚很麻利,阮林也没多问什么。过年的时候,阮林给阿姨额外发了个红包,阿姨挺激动,给林育敏发了一条长语音,夸阮林这孩子不错,不为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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