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谢景熙怔忡,记起自己最近忙于陈尚书的案子,总是宿在大理寺,似乎是很久都没回过谢府了。谢夫人沉默地看他,片刻后才语气凉淡地问他到,“今天是什么日子?”谢景熙被问得愣住,侧头看了看身旁的裴真。只见他掰着指头算了半天,而后再看向谢景熙的时候,脸色就变得不怎么好看起来。“今天是七月二十七……”裴真一顿,复又凑过去小声补充,“是曲江池的芙蕖宴来的……”谢景熙这才恍然想起,谢夫人爱花,而自己之前确实答应过谢夫人,今日休沐要陪她去泛舟赏荷的。他当下生出几分赧然,只能上前一步扶住谢夫人,好声解释到,“儿子确实是公务繁忙,把这事给忘了,还请母亲莫要生气。”谢夫人冷哼一声,不买账地抽回自己的胳膊,不满道:“一年到头人不着家就算了,答应了阿娘的事都能忘掉,有空在国子监彻夜编书不说,休沐了都还不回府,非得要我亲自到大理寺才能见你是吗?”谢夫人越说越生气,若不是身后婢女扶着,裴真都担心她会背过气去。“咳咳……”裴真忍不住出来打圆场,可怜巴巴地道:“夫人你快别说大人了,他方才坠马,腿都……“坠马?!”谢夫人一听,险些吓得倒吸口气,倒是真忘了数落谢景熙。“裴真!”谢景熙蹙眉,给裴真一个冷颼颼的眼神,才转头对谢夫人解释,“并非坠马,裴侍卫夸张了。”“大夫看过了么?”谢夫人问。谢景熙笑着点点头,“就是皮外伤,不碍事的,大夫连药都没开,只让静养。”谢夫人这才放下心来,又问裴真到,“怎么摔的?”“一点意外,不足……”“你给我闭嘴,”谢夫人打断谢景熙的话,强调道:“我问的是裴侍卫。”赶鸭子上架的裴真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怎么撒谎,只好一五一十地将谢景熙受伤的事全说了。“什么……”谢夫人听得一脸愕然,难以置信地看向谢景熙问:“你……击鞠?”“对,大人击鞠可厉害了!”裴真接话,“卑职算是大开眼界,哈哈!哈……”一席话落,周遭却是异常地安静。饶是迟钝如裴真,也察觉出气氛的怪异,脸上的笑一时也只能僵在那里。谢夫人沉默地注视着谢景熙,什么都没说,半晌才沉着声音道了句,“你跟我来。”不知怎么又捅了篓子的裴真,跟着两人转了个圈,懨懨地目送两人走远了。两人去了谢景熙平日里歇息的后堂,屋门推开,谢夫人便屏退了左右。谢景熙自觉叩上门扉,室内的光线暗下来。一直静默坐着的谢夫人转头,看着眼前那个已然挺拔的身影,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许多年前,那个被谢国公从受降城救出、满身血污的孱弱少年。心里泛起一点苦涩,像阴翳落了满室。她开口唤了一声“顾淮”。对面持着杯盏的手一顿,谢景熙笑着,将茶盏递到了谢老夫人跟前。茶气氤氳在眉间,连带着心里都起了一片雾气。“你老实跟阿娘说。”谢老夫人将茶盏放在身侧,顺势捉住了谢景熙的手,问到,“那个什么刺史和陈之仲的案子,是不是跟你……跟当年镇北王夫妇的死有关?”谢景熙恍惚了一瞬,似是落入什么渺远的回忆,半晌才缓慢地移开了视线,淡声回她到,“母亲误会了,查案缉凶,本就是大理寺职责所在。”“是么?”谢夫人反问,表情冷肃道:“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四年前赵竖那个已经成埃落定的案子,你为什么还在暗中纠查?”谢景熙怔忡抬头,沉黑的眸子里露出几分难见的讶然。身为刑部一名郎中,赵竖当年发现丰州刺史魏梁贪墨,曾陈表上书沉傅。可奇怪的是,这份陈表呈上去不久,赵竖就被礼部以科举舞弊的罪名下狱,最后落得个流放途中染疾暴毙的下场。要知道礼部一直都是王瑀的势力,而谢景熙暗中调查得知,魏梁与陈之仲曾经同在受降城为官,同僚关係匪浅。他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王瑀放弃这样一个扳倒陈之仲,招安刑部的机会。之后,赵竖所举报的魏梁贪墨案,便就如此不了了之,再无下文。谢夫人对他的反应视而不见,只继续道:“一个赵竖、一个陈之仲、还有丰州刺史魏梁……这些凡是和受降城沾上关係的,怎么都……”谢夫人越说越心惊,最后只能叹口气,草草地收了尾。手中的茶汽氤氳,像从千层封印里破土的记忆。握着杯盏的手背绷起道道青筋,谢景熙想起时年不过十四的自己。八百里军报加急,他分明看见先帝御笔亲书的是——“援兵既出,复守十日。”十日。可是十日复十日,受降城被困,城外刀光剑戟,城内断水断粮……没有来。那圣旨之上所谓的援兵,一个都没有来。“顾淮……”谢夫人神色黯然,也跟着生出一丝酸楚,“要是早知道你当初进京,是为了查这件事,阿娘一定不会让你来。当年突厥南犯,阿娘已经没了个儿子,不想你再……”“顾淮决心已定,母亲不必再劝。”谢景熙打断谢夫人的话,语气决绝。眼见他态度强硬,谢夫人不好再说什么,可想起方才裴真提到的击鞠,心里到底是狐疑。她将人从头到脚地扫了一遍,问到,“裴侍卫说,你受伤是为了救昭平郡主?”谢景熙“嗯”了一声,神情淡然。谢夫人瞧不出破绽,只问:“所以当初你应了沉家的婚事,就是想以此接近沉傅?”见他没有否认,谢夫人反倒来了气,将手上的杯盏往案上一搁,慍道:“既然如此,如今沉僕射身故、丧期也过了,沉家对你已无价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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