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用手估摸了纸张的大小,才提笔蘸墨,写下歪歪扭扭的两个字:“白夜。”
停笔,等到墨被吹干,他又摸索着将写了祈愿的纸张折成小船,放到河灯上。凌肖安静了很久,开口问道:“白夜是谁?”
“是我的弟弟。”白起似是连这个名字都很爱惜,并不轻易提及,说起的时候脸上露出一点柔和的笑,道:“我们许久未见了,希望他一切安好。”
凌肖重复了一遍:“你的弟弟。”他又问:“他现在在哪儿?”
白起的动作一顿,良久,道:“我不知道。在我八岁那年,他被我的父亲带走了,从此不知去向。”
“所以,”凌肖说:“你是个连弟弟都保护不了的哥哥。真没用。”
白起没有反驳,只静静地折纸。凌肖冷眼看着,提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祈愿:“只欠东风。”看了片刻,突然将这张纸揉成一团,另写一句:“功成。”
这也不够。他又一次揉成纸团,如今,只剩下最后一张纸了。白起折好了纸船,正站在一旁静静等待,那双琥珀色的杏眼被绑带挡住,只能看到高挺的鼻梁和微抿的唇,晚风吹来,露出光洁的额头。凌肖心想,说不准,白起才是我的劫难。他为这个想法半是释然半感愤恨,一个人若是明确知道自己的死劫生在何处,那定然是十分幸运的,但如果这死劫无解可依,那又叫人深感苍天不公,老天爷,若你不肯放过我,又何苦告诉我!这般想着,凌肖又生出一点杀意,只要白起死了,他自然就有了破局的法子,然而,然而……
凌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他手腕微动,如游龙走蛇,一气呵成地写道:“白起,凌肖。”
两个名字并列在一起,他搁下笔。
白起没有问凌肖的祈愿是什么,他们的纸船放在了同一盏河灯上,顺流而下,漂向远方,白起望着点点灯火,突然说道:“我以前……上元节的时候,和我弟弟一起放过天灯,同现在一样,像是看到了许许多多星子。”
上元夜,灯如昼,临清宗并不避世,山脚下热闹非凡,自是有许多人下山玩乐。白起与白夜各拿着一个糖画,另一只手被温苒牵着,走在呼喊叫卖的街上,只觉得哪哪儿都有意思。
那说书人讲的故事,正是说一名门正派的大小姐下山游历,被江湖侠客所救,历经艰难险阻,终于修得正果,可歌可泣。温苒只听了一段便面红耳赤,匆匆离开,带着两个活宝去看舞狮表演,直到两人都玩累了,白夜躺她怀里打起了呵欠,才见得白焜下山。
那晚,父亲对母亲到底在说什么,白起已经记不全了。他和小夜吃了许多平日里山上没有的美食,又买了许多零碎玩意儿,还从山下的孩子那里学来了许多游戏,过得实在充实。最重要的是,父亲难得与他亲近,将困倦的他抱在怀里,一下下抚着背,也许这是他人生中最为安宁的时刻。
他听到父亲低沉的笑声,道:“你若不喜欢,明儿我便派人去提醒一番,不可篡改旁人的经历当说书。”
又听到母亲说:“那怎么行?他们说书人,说的可不都是旁人的经历。我只是……哎呀,不同你说了。”
阁楼上,许多人在放天灯,温苒也挑了两盏,交由他与弟弟放飞。白起勉强睁开困顿的眼,看着那抹火光越飞越高,乘风直上,晚风拂面,如母亲的清风剑气一般温柔。他坠入梦境,落在记忆中的最后一幕,是弟弟安详的睡颜,以及黑暗中的点点灯火。
水面上,一叶扁舟划桨漂过,穿梭在河灯之间,景象安静祥和。一个人影走出船舱,弯下腰,伸手从水中捞出一盏灯。灯心烛光闪烁,支开的花瓣里两只纸船挨在一起,甚是可爱。
那人慢条斯理地拆开纸船,悠悠深夜里,传来若有似无的一声轻呵。
【tbc】
头伏漏,旱死豆,入伏这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不是个好预兆,恐怕整个三伏天都高温多雨,易成旱灾。
凌肖一大早便下山去,临行前还帮白起换了敷药,叮嘱他莫要乱跑。敷药不能见水,今日便是连练剑都要免了,白起坐在屋中听穿林打叶声,原是他已经习惯的宁静,十年二十年,大师兄就是这样长大的,然而此时此刻却无端觉得寂寞。他又抚摸胸口,回忆那种无声的痛从何而来,最终也没个定数,只好搪塞自己:眼睛害病后,身体也跟着散漫了,实在不该。
练不成剑,白起无事可做,惊觉自己的生活已经被凌肖安排妥当,明明起初是出于好心收留对方,如今自己却凭白受益,倒显得这份好心没那么好心,顿时又坐立难安。他在前堂踱步良久,决心应当做些什么报答凌肖,可是凌肖需要什么?此人似无欲无求,身上又有诸多秘密,白起若想为他做些什么,倒显得像是自作多情添乱去了。
常人所为不过名利,然凌肖既说是被通缉——且当这是真话,又躲入山中避世,名与他便无用,甚至多添一笔乱账,白起无法以大师兄的名号为他作担保。并且白起心里清楚,凌肖不愿意他再与临清宗往来。而关于利,白起更没有能够打动凌肖的筹码,他在宗内生活清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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