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丹桂仙宫这四个字,常归不禁泛起一丝苦笑。他修习无情道多年,见幻知真,寻常幻阵根本难逃他眼。然而这幻境无厄无难,平静得好似黄粱一梦,全无先前那黑龙的凶险杀机,反倒是让人难以堪破。尽管他存着警觉,心法运转如常,仍只能隐约察觉些许异样。直至岁月如水静流,幻境中的他寿元将尽,临死前的那一瞬方才骤然醒悟。常归叹了口气,此间主人到底是上界大能,境界深不可测,终究非己所能抗衡。只是不知枕月仙姬缘何要设下这般奇特的幻境,考验又是从何说起。还有,那所谓的“命定之人”究竟是何意。他正静静思忖着,眼前白光闪烁,一袭红裙的少女突然出现在了常归的身前。铃灵还保持着踏上朱色圆台时的动作,与他站得极近。常归垂眸看着她,恍惚中好似仍未从幻境里那不苟言笑的性子中跳出来,他本想开口说句调侃的话,却罕见地卡了壳,一时默然无语。然而,铃灵却只是小心翼翼地踮着脚,越过他探头打量着四周景象,随即面露惊讶:“哎?这儿就是丹桂仙宫吗?”常归留意着她的神色,随口应道:“似是如此。”闻言,少女顿时喜形于色,恍然道:“所以刚刚那个红色的圆圈只是个传送阵?”见铃灵面色如常,只是好奇地到处张望着,常归心中一动,试探着开口问道:“你……还好吗?可曾感到异样?”铃灵抬头看了他一眼,面色茫然,她正要开口,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忽地意识到自己站得有些太近了,便悄悄地往后挪了一步。“我没事,最多就是……有点晕?”她轻皱眉头,又回忆了片刻,解释道:“我很少用传送阵,可能还不太习惯。”说完,铃灵挠了挠脸颊,抬眼看着常归,神情紧张:“难道刚刚你……呃,前辈遇到什么危险了吗?”被这双在幻境中让他魂牵梦萦了一生的桃花眼注视着,常归目光微顿,忍不住错开眼神,含糊道:“没有就好。”看样子,铃灵似是分毫不曾记起先前的幻象。许是因为他在最后一刻识破了幻境,这才意外地留下了那华胥一梦般的记忆。常归心下一松,他与这小姑娘萍水相逢,早就看出她经不得逗,脸皮薄得很。幻境中的一生相守,她若忘了,倒也省去许多无谓纠葛。他本以为自己淡漠惯了,独行一世,却在这一枕南柯中尝到了早已失却的亲情,甚至爱情。常归无奈地拢了拢额前的碎发,他从未想过,修炼枯荣赋所需的红尘人间意,最后竟是应在了自己的身上。只是幻象虚妄,终归云烟。罢了,纵然梦中情景犹如泡影,却亦是他的机缘,其中所悟所感,皆可为道所用。他望着红衫少女在金殿玉阶前探头探脑的背影,心中已是平静无波。“……前辈,可是有何不妥?”铃灵此刻已大致看完一圈,灵识并不曾感应到任何危险,抬着腿就想踏上那玉色长阶,回头却见常归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常归摇了摇头,淡淡一笑:“我走前面吧。”他不等铃灵答复便径自越过了她,往台阶上行去。看着男子不以为意的模样,铃灵抿了抿唇,也跟了上去。这座丹桂仙宫浮于苍穹之上,宫阙巍峨如山,金壁辉映日月,长阶蜿蜒,层层迭迭直通云端。
两人一前一后沿阶而上,只见穹顶嵌着的明珠星辉点点,宝光流转,殿内梁柱如画,檐角的脊兽凌空欲飞。琼楼玉宇虽华美恢弘,却不显浮华,布局疏落有致,丹桂点缀其间,淡淡清香中处处透着此间主人的出尘雅意。铃灵越看越是惊奇,这高旷的仙宫虽渺无人迹,却毫无寂寥之意,好似仙人方离,依旧飘渺如昔。灵韵流转中,满园桂花生机盎然,没想到这洞天深处竟是片宁静悠然的世外净土。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两人便顺利地在星罗棋布的殿宇中找到了一间巨大的藏宝阁,其中分门别类地存放着各式宝物,法器仙丹,秘籍神兵,应有尽有,看得铃灵眼花缭乱。她环视着这诺大的宝库,开始思考自己的芥子戒能装下多少。铃灵拿起距离自己最近的几瓶丹药,忽然心有所感,转头望向不远处的常归:“前辈……这些都可以带走吗?”常归依然如故,立在摆着诸多神兵的桌案前,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听见铃灵出声询问,他便抬眸看向她,故作惊讶道:“小铃铛,看不出来你还怪贪心的。”宝物在手,铃灵也懒得再去纠正自己的名字,撇了撇嘴,小声嘟囔起来:“我这不是看只有我们进了仙宫,总得给师兄阿念捎点什么吧。”说完,她又忍不住问道:“前辈不也得给你那些师侄晚辈带点什么吗?”常归随手从剑匣中拾了把剑,拔剑出鞘,剑芒顷刻在他的脸上映下一道寒光。他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些许遗憾:“恐怕不行。”铃灵皱着眉,意识到自己先前拿起药瓶时的感觉果然并非错觉。她想归想,面上仍是十足的不情愿,睁圆了眼睛,瞪着那琳琅满目的宝库,咬牙道:“好不容易才进来,怎么只让拿一样?”常归挑了挑眉,瞥了她一眼,心中暗笑,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是哪门子的好不容易。他将手中那把剑放回原位,随口提醒道:“时间不多,还是快些选吧。”“啊?这不是都没到十天吗?”铃灵与游念霜一路同行,满打满算,找到传送阵也只花去八日,而丹桂洞天的开启期限却是十六日。她思来想去,也觉得至少还有七八日才对。常归一怔,暗叹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那幻境十年计一日,他与她恩爱一生,也算得上白头偕老,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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