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凑近侠士压低声音:“这个山崖叫怀思崖,大公子小时候就是在这里中了阴雨针变成这样的。”
“?!”侠士一时震恐。杨青月竟是在此地被偷袭的吗?分明离所住之地相隔不远,那他每天面对相同的景色时,又该是怎样的心情呢……
阿青看着侠士一脸的不可置信,欢快地哼了一声:“大家都说大公子脾气比牛还倔,先前老门主想让他搬去翠湄居单独居住,他偏不,非要继续住在这里。然后他天天做噩梦,小公子心疼去劝他他也不听,就捱过了这么多年,现在好了,屋子里有个你陪着他,大公子估计也会轻松不少。”她在空旷的游廊里脚步轻快,在一个拐角处又突然停下,盯着侠士目光极为严肃,“其他人都说大公子冷心冷情还疯癫,但我在他身边呆久了,自是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侠士不住地点点头。杨青月的冷心冷情没怎么感觉到,疯癫倒是真的,尤其是深夜时他乌发散乱衣衫随意披在身上,弹琴时注入极深的感情仿佛身处独立的世界一般,若不是自己知晓缘由,换任何一个不明真相的人来看都会大叫“疯子”。
“不过最近他明显开朗了许多,我看着也开心,都是你的功劳,我真的非常感谢你。”阿青望着连绵的雨幕神色又柔和起来,“我们快到了。大公子吩咐让你住在三层,因为从不对外开放,自是无人打搅,你可以好好休息。”
即便梅雨季节道路湿滑难行,来万书楼取书观赏的人依然络绎不绝。侠士很快适应了万书楼的工作忙前忙后,但因为他并未着长歌门派的服饰,很多客人只当他是个低级杂役对他呼来唤去并不给什么好脸色。侠士也是个好脾气,眉眼弯弯应承的同时也把事情打理得熨帖,一天下来竟还得了不少称赞。
傍晚人群逐渐散去,一个大师姐拿了个包裹匆匆跑来向侠士道歉:“本来大公子专门准备了衣服给你,但实在是忙不过来把这件事忘了……”侠士笑着说不妨事,摆摆手将一步三回头的师姐送走后轻轻拆开了这个整洁的包裹,从里面抖出一件颇为合身的浅葱色衣袍。看款式和普通弟子身上的似乎有些差别,侠士盯着门口站岗的一个小弟子看了许久,把那个弟子看得心里发毛,才终于意识到哪里不一样。
这件袍服的衣领、袖口、腰际并没有用黑色细丝带绑缚,而是换成了枝干虬曲的红梅图样。侠士抱紧了衣袍将脑袋埋在里面,恍惚间似乎闻到了那红梅清贵又冷冽的香气。
好像他。
侠士不受控制地又想到了杨青月。长歌弟子素有熏香的习惯,而他喜爱梅花,身上不免总有些梅花的馨香。他曾和自己讲过长歌门内原本有松竹梅三位先生,梅先生曾教他弹琴,如果想见他可以蹲守在挽音阁……
也许是累了,也许是因为这连绵的苦雨,侠士就这般抱着衣袍靠在柱子边睡着了。待阿青送饭不见人四处找寻时,刚爬上无人造访的三层便发现了沉睡的他,蜷起来的身影在万书楼内逐渐点燃的灯火中映得小小一团,惹人爱怜。
阿青没再出声唤他,只是轻手轻脚把饭盒放在侠士脚边便离开了。她本是知道杨青月故意支开侠士的真正意图——他自漱心堂后堂回怀仁斋的路上只觉得急火攻心甚至还吐了血,被她发现后也是要求她不要说出去,并且拜托她尽早将侠士带离,免得自己再次犯病伤到他。阿青心痛如绞,但杨青月同时嘱咐不要让其他人靠近怀仁斋,包括她自己在内。
入夜,杨青月强忍着滔天巨浪般的痛意,把琴放在膝头上摆好姿势准备迎接新一轮的梦魇。他眼前掀过一阵暴风,世界骤然变得昏黄失色——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他身后空无一人,只有怀中抱着的静水流霆琴。赤红着双眸冲向他的不仅有太平公主残党,还有些先前从未出现在他梦境中的狼牙兵、天一教教徒、苗疆尸人。他们的形象似乎是有人向他细细描述过,沾血的盔甲和枪头在漫天风沙中闪着寒光,嘶哑的哀吼与杂乱的脚步声昭示着他们的混乱和无序,还有那硕大的身形与震地的步伐……
杨青月的心脏似乎被揪紧了。他不曾与这般敌人交过手,但他很快努力平静下来,开始第无数次演奏起《莫问曲》。琴声清越急厉似有楚音之悲,倏尔泠泠潺潺又如松风斜月,一层层音波逸散仿若利刃割破天地。
这是他自己的战场,他一步都不能后退。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血红色的旗帜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还有战马扬蹄时的凄厉嘶叫,梦魇中的一切都让杨青月心魂震颤。腾挪闪躲时他还是被划破天空的羽箭刺中左臂,黛青色的衣袍瞬间被血浸湿,但他眼中毫无惧色,依然直着腰脊仰首面对眼前的敌人。
“……狼牙兵的弱点在罩门上的眼睛。”
一个陌生却熟稔的嗓音忽然从杨青月脑海中响起,他虽疑惑但仍依这指挥所言将琴身抬高几寸,扶着琴首朝向狼牙兵面门疾速拨弦。弦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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