块裂开的铜镜碎片,手腕一颤竟有些握不紧,而此刻那声音再次响起:
“你昏迷时就将它攥得极紧,想必是心爱之物……可惜原物已毁,火势太旺,剩下的碎片怕是找不回了,留下这片算是个念想吧。”
人群散去后,侠士用力睁大眼睛试图去探寻视野角落中微乎其微的光亮,可现实却让他无比失落,先前闪过的一丝光芒再也找寻不见,只剩无尽的黑暗陪伴在他身侧。他双手紧握着那块碎片,仿佛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无生命的事物之上,合掌放在自己胸口处,像一个忠实信徒般神情无比虔诚,而这幕正落在还未离去的裴元眼中。
万花谷虽然避世,但门下弟子遍布大唐且与各个门派多有走动,因此自是对江湖中的传闻了如指掌。裴元也不例外,偶尔还会将从其他弟子处听来的故事讲给师父孙思邈,这其中就有千岛湖畔新继任的长歌门主杨逸飞的事情。
那青年金玉之质他早有耳闻,然而伴随着那些跌宕起伏的传奇经历,却总有另一个身份不详的随从在人们津津乐道的言语中出现。最早时是在东都洛阳,那个恶名在外的宋家小子被尚是少年的杨逸飞和那个随从暴揍了一顿;接下来是杨逸飞拜九天之一的阳天君周墨为师,之后名震一时;再往后便是瞿塘峡的事情。万花谷离瞿塘很近,消息传得也最多,虽多少有些戏言的成分,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些流言蜚语悄悄传开,不过还是被压了下去。至于最后杨逸飞回到长歌继任门主时,甚至有好事者想去看看传言中的随从究竟是何等人,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也就不了了之了。
而如今,裴元面对自己面前这个遭康雪烛毒手后引得杨逸飞千里截杀始作俑者的侠士,看着他紧握那枚铜镜碎片的模样——铜镜本雕着一对鸾鸟,这种譬喻已不再隐晦,多少佐证了自己心底的猜测。但裴元并不想直接过问,因为这样就如同探究他人秘辛一般,更何况侠士现在的精神状态颇为糟糕,若在此时与他交谈起此事,怕是会引得他反应剧烈,对恢复定然百害而无一益。思至此处,裴元悄悄地离开房间,吩咐身边弟子无事就不要来打扰了。
侠士体内余毒未清周身不适,又加上暂时的眼盲,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脆弱下来。在与照顾他的弟子相熟之后,侠士多曾多次开口试图询问些什么,却又在思索后将欲问出的话语咽了回去。那些弟子年轻,思绪活络,对侠士充满好奇,一来二去摸透了他的脾气之后也开始逐渐聊些关于他的过往,其中不免提到他与杨逸飞相识相知的情节。侠士每每谈到这些就会慌张带过,弟子们也会趁机开些不痛不痒的玩笑。
可就在一日,有弟子在侠士面前将杨逸飞把康雪烛逼入恶人谷的消息说漏嘴时,这一切的和平安定彻底被打破了。虽然裴元曾嘱咐过他们不要在侠士面前提及此事,然而言语在口,譬含锋刃,侠士在听说后神思剧颤根本拿不住手中捧着的瓷杯直直将它摔得粉碎,当晚即高烧不止,如坠梦魇。
在梦里,纵使是再平常不过的夏日,前一刻还是煦煦和风,下一秒便是狂沙漫卷。栗栗危惧,陨于深渊,侠士跌落之时映在眼中的是崖上向他伸出手的悲伤脸容,虽渐去渐远,透过泪水却愈发清晰熟悉。
侠士感觉五内彻寒极度苦涩,向着模糊的影子轻声唤着,几声呢喃不知所云。但即便如此,他也始终没有勇气呼唤梦中人的名字,仿佛念着一个飘渺的誓言,一旦出口便再也无法成真。
几日后的夜晚,万花谷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彼时裴元刚帮昏迷中的侠士上完药,合上门时只见门上映着一个借月色剪出的树下倒影,孤茕寥落,似是等待了许久,还带着长途奔袭后的倦惫。
“你还是来了。”
裴元虽已料到他会来,但却没想到竟如此之快。门外的身影一震,从树冠蔚然的荫翳中走出来,清淡月光落在他苍青色的衣袍上,衬得他如同冉冉修竹静默而立。然而青年周身萦绕着萧索悲风的冷意,还有与他气质毫不符合的血腥气息,让裴元一下子皱了眉头——印象中,烨然君子不应如此。
“你杀了人?”
青年敛眸,轻声否认道:
“我答应过他,不会杀人。”
而后青年忽然扬眉,眼神中闪过一丝复仇的快慰:“但我刺伤了康雪烛的手。”
纵使这般情境,青年也留得分寸,既抱慷慨侠气,又有敦仁之心。
裴元叹了一声,对着面前的长歌门主行了礼后便要离去。杨逸飞见他要走,面色焦急地追问道:“他可有事?”
裴元顿了一顿。他本不打算讲太多,却又想起侠士高烧不退的原因正是面前的青年,思忖良久,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他虽中康雪烛之毒双目失明,但旬日可解。可从他的反应来看,他并不想让你知道他的事情。”
“什么叫……并不想让我知道?”
杨逸飞低语着,神色恍惚。
若是问及侠士拒绝他继任仪式的缘由,他也勉强能够理解侠士是担心在这种场合下为他招惹不必要的麻烦。然而康雪烛事发后他所做之事已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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