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相宜回到梁家那年,青巧早已与温淑云交好。那年青巧才七八岁,刚刚记事的年纪。而她十一二岁,已经十分懂事,明白如何做一个体统的大家闺秀,一路走着水路又坐了轿子来到梁家,才进门就被小小一只的青巧撞个正着。她从里面风风火火跑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拐了个弯,就一头载进她的怀里,抬起头来一看,黑溜溜的眼珠子直瞅着她瞧,怔在那里。片刻,一个婆子叫起来:“姑娘!哎哟,姑娘!您这是做什么!伤了没啊!”一面叫唤一面连拖带拽将人拖出去,然后将手拍打着她的衣服,“怎生的如此莽撞!”“嬷嬷,我没事,你松开我。”“不松,姑娘你说你又要去做什么?”“才不要告诉你!”说话间,眼珠子依旧看着她,亮晶晶的满是好奇。梁相宜也看着她,扶着轿子轻唤了一声嬷嬷。嬷嬷应了一声,“诶,这位就是您的妹妹。姑娘,来,叫姐姐,昨天夫人同您说过的,可还记得?”“哦,原来这位就是青巧妹妹。”她笑着从轿子上下来。青巧的视线随着她的靠近而缓缓抬高。她没叫人,但是嘴巴微微张开,像是感到惊讶。“你好,青巧妹妹。”她弯下腰。青巧却一溜烟跑开了。再次见到青巧实在后院厅堂,青巧窝在母亲的怀里,脸埋在母亲的肚子上,也不知说了什么,时不时还会回头看她。母亲见她来了,和蔼笑着起身迎她,“相宜,你来了,一路上可累着了?”青巧又缩到了母亲身后,粉圆的手揪着母亲的裙子,“听说你们已经见过面了,这位是你的妹妹。”“见过了,妹妹很可爱,只是似乎有点害羞。”“是,我正也奇怪,青巧这丫头平日里多野都是有的,还是头一回如此害羞。”梁相宜笑了笑,因妹妹的可爱行径而感到放松。梁相宜生母的身体一向不好,从很小就开始教她如何为人处事,教她如何在别人的家里体面有分寸地生活。要懂得说好话,要有礼貌,但又不能太殷切。梁相宜想过很多种母亲与妹妹的模样,或许冷漠或者恶毒,也曾设想过两位也许都是愿意善待她的好人,只是每思及此都怕是妄想。她坐在屋里,她深深记得那一日心头的恍惚,最终在如梦似幻的疲惫中睡去。醒来的时候,她看到的依旧是青巧那张可爱稚嫩的脸。“娘亲准备了茶点,你要吃么?”她趴在她的床头,又那样眼巴巴地看着她,眨巴眨巴,像只小兔子。梁相宜已然看出她的跃跃欲试与期待,不由失笑,温柔地摸摸她的脑袋,“我不饿,你吃吧。”“真的嘛!”“真的。”
“那、那我一会儿就叫人送进来,然后我帮你吃掉好不好!”“好。”她往外跑,到门口又停住,回头对她说:“本来别人是不可以摸我的脑袋的,但你是例外,例外因为你是我的、姐姐……”往后许多个下午,青巧都会为了一份多出来的茶店躲到她这里。那茶点又甜又腻,还带着干涩,那么小的孩子不知道节制,于是边吃边噎,边噎边吃,就着茶也喝下去半壶,同时还要翻看她的东西,见了什么都觉得新奇,吃成了花脸猫,摆弄摆弄她的首饰,咧嘴笑说好看,说她的首饰就没那么好看,“娘亲说我还太小,那些不适合我,哼,我看娘亲就是太小气。”“青巧要是喜欢的话,可以拿去。”“真的嘛!”她又那样几乎要跳起来似的惊呼,“太好了!果然有姐姐是世界上最棒的事情了!”“对了,我可以叫你姐姐么?”“可以。”“之前淑云说羡慕我有姐姐,我还不觉得有什么,没想有姐姐竟然这么好。”她一面说一面将簪子往自己头上戴,“姐姐,我好看么?”“好看。”梁相宜从床上下来,帮她正了正簪子,“淑云是你的朋友么?”“对,我最好的朋友。”她说。她又换了其它簪子,戴上头上,开心地晃了晃,“其实我觉得姐姐你跟淑云蛮像的,早上我还跟娘亲这么说来着,娘亲说那是因为你们都温柔端庄的缘故,还说像我这样的泼皮才是少之又少。”梁相宜从见青巧第一面就喜欢这个妹妹,但那时的情谊还比较单纯,她只是纯粹喜欢青巧这样可以尽情撒欢的性子而已。因为那种事情在她生母面前是绝对不可以的,觉得那是十足的失礼。她的生活太沉闷了,孩提时期第一篇摹本是女诫,在生母去世之前,她甚至没有离开过小小的后院。她的天空是方形的,所以不知不觉就将这个可爱的妹妹放在了心上。她真想捧着她。可听了这话,她的手不自觉一抖,温热的茶水洒在了青巧的衣服上。湿透的衣服她让丫鬟偷偷拿去洗了,没告诉母亲,而穿着她的衣服的青巧则依旧没心没肺在那里傻乐,说姐姐的衣服也好看。那是她第一次听说温淑云的名字,不知为何,这个名字总是翻来覆去出现在她的脑袋里。后来她曾偷偷去问过母亲关于温淑云的事,母亲笑着说:“青巧跟你说的吧,真是的,那丫头成天嘴边只有温家那姑娘。”“也没什么特别的,就一位同龄的手帕交。你也知道青巧是个什么性子,好起来了,巴不得跟人家成亲都是有的,但凡没在府上见着她,不用说肯定又是去找温家姑娘玩耍了。”翌日一早,梁相宜才在窗边见着偷偷摸摸路过远处那条小径的青巧的身影。在她眼里青巧始终都是小时候那个孩子,只是不知道原来孩子也有长大的一天,变成了会做那些淫秽之事的大人。那时的青巧究竟是何等的模样呢?其实就算庄莺与她说了,梁相宜也还是难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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