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的秘密,并将外甥托付与郎家,自道身已为奴,愧对先人,便就自尽了。”兰徽啊了一声,眼眶红了,张屏的脸上又闪过悲悯。兰徽吸吸鼻子:“爹爹,儿冒昧多话,儿觉得,这位阳夫人护外甥周全,可叹可佩,其实不必……”张屏道:“阳夫人姓侠而刚烈,其善可叹。”他自然明白兰大人未明说的曲折。谋逆犯属亡故,官伎入籍,都要验明正身。更不用说,在妓楼里更衣洗漱,起卧如厕。为什么阳家少爷可以一直扮作女子瞒天过海?是因阳家常行善事。遭逢劫难,很多人没有能力为其鸣冤,却甘冒极大风险,默默帮忙遮掩,替阳家保全这一点血脉。阳二小姐在翻案后说出了外甥的真实身份,使其可以重新光明正大做人,但那些曾帮他们遮掩的善人们所做事也同时暴露了,若被认真追究,后患无穷。阳氏二小姐自尽,是用自己一条命,扛下所有的责任,报答保全他们的人。兰珏一叹,接着道:“阳家少爷随郎今到了九江,郎家待他若自家子侄,还让他学习制瓷。但阳家有家训,阳氏子孙,只可承自家技艺。他便改回父姓曲,名泉石。”陶与瓷看似相近,实则技艺与行内的规矩天差地别。“曲泉石极有天赋,在郎家学习两年,便与学徒一同制瓷。他将外祖传下的制陶技艺与制瓷相融,竟渐渐自成流派。”制陶重在泥料、器形及陶师技艺。从前朝至今,皆尊陶器之至上至雅为茶器。而茶器之第一,是壶。
所以,最好的陶师,是壶师,如湖上老人。湖上老人逢难时,所作之壶大多被毁,存世甚少,今日才会价胜黄金。而制瓷,则除了瓷土之外,釉料配制、烧造、器形,也是极重。从淘土制胚起,到烧制出窑,每一道工序,都由专人制作,拉胚者,只拉胚;施釉者,只施釉;连切修底足、放器入钵都是专人专项,分工井然。“九江附近盛产瓷土,九江之瓷,可为当世第一。一城一县之中,有许多瓷厂,互有竞争,各家也都有自己的绝技。如郎家当时的绝技就是配釉与施釉。釉面莹润如玉,颜色或清雅,或明艳。还能仿烧出前朝失传的名瓷。郎家的釉料方只传承继家业的子孙。”张屏道:“那曲泉石学了没有?”兰珏道:“一开始没有,但除此之外,他什么都学。”从淘土开始,直至瓷器出窑,样样工序,他都学,学得极精。“而且,他竟破了瓷厂的规矩,开始自己单独制器。”与陶器不同,瓷器之重,乃是大器。因为大器极易损,不好烧制。前朝甚至有为烧制内用的大龙缸,瓷师以身殉窑的故事。太/祖皇帝得天下后,特命宫中大缸一律用铜制,莫再劳害工匠。然,重大器的传统,又在曲泉石这里变更了。“曲泉石独制小器,如壶、杯、盏、瓶等,且如其外祖父一般,自创器形,式样别致,为许多雅士所喜,后竟名动公卿。”与寻常瓷器不同,曲泉石独自所制的瓷器,一件一样,除非烧制时残损,才会做一件同样的。否则即便同样器形,题款钤印也各有所别。如此更投风雅之士所好。“曲泉石这样做,有违瓷行的规矩,许多人不满。但执掌郎家的郎今十分欣赏,力排众议,任由曲泉石放手继续,甚至帮着曲泉石同制。许多泉瓷,都是曲泉石制器,郎今施釉。后来,曲泉石竟研制出了比郎家秘传更好的釉料及施釉的方法。”有人说是郎今违反家规,将祖传的秘方告诉了曲泉石,曲泉石再研究改造。敬仰瓷公子的人则说,泉石公子天纵奇才,根本无需什么郎家的秘方,就是某晚对月饮酒,偶有所悟,随随便便就配出来了。总之,曲泉石一个人的名头渐渐高过了整个郎家,甚至高过了所有九江的制瓷世家。“曲泉石所制的瓷器,起先是搭在郎家所制的瓷器里卖的。但渐渐世人开始只买他做的瓷,称其为泉瓷。曲泉石不单天纵奇才,又相貌俊美,擅诗文,行动风流,便被称为泉石公子,后又得尊称瓷公子。”一日,先帝驾幸怀王府,先怀王亲奉茶献上,先帝捧盏诧异,此似玉非玉,竟是瓷耶?且形状端雅,皇叔何得此物?先怀王奏曰,此为民窑之器,乃一名叫曲泉石之人所制,当下此人所制之瓷甚是风行,臣附庸风雅,便也收了几件。先帝把玩茶盏曰,如此美器,难怪风行。先怀王将府中的几件泉瓷进献,先帝十分喜爱。不久后,朝廷便令九江曲泉石承制御瓷烧制。曲泉石写了一封信,恳切上禀自己的身世,称自己卑微之身,不堪承大任。自己的制瓷技艺全是郎家所教,郎家才应是烧制御瓷之选。先帝得下臣转禀,竟未震怒,只笑曰:“知恩图报,朕岂可夺其志?且朕知奇才往往不喜拘束。若拿着官拟的样式让他烧,只怕他也烧不出好器。”竟就命郎家承制御瓷,但每年曲泉石所制瓷器,不拘样式,要呈上几件。郎家世世代代,都梦着有一日能烧制御瓷,这时终得偿所愿。但,波折又生。一向亲厚曲泉石,待他胜过自己亲兄弟的郎今,忽染重病。“在那一年御瓷献期将至时,郎今病逝。郎今之弟成为家主,他与曲泉石素来不睦,据说在制这批御瓷时,他与曲泉石有些争执。”郎二爷想通过主制这批御瓷树立自己的家主威望。但瓷工其实都听曲泉石的。“郎家许多人都不满曲泉石肆意妄为久矣。有传言说,甚至在制瓷时,一群人直接围住了门,不准曲泉石靠近窑炉。”张屏皱了皱眉。兰珏再轻叹了口气:“这批御瓷及时制出呈上了,曲泉石却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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