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史都尉问:“如此,雇他画图的才是凶手?”白如依摇头:“谁行凶前还会请画师先画一本图册?某大胆一猜,雇佣之人,应意在蝶花而非美人。请大帅和都座先查查那些与锦华庄有仇的绸缎铺。”程柏颔首:“若如先生所说,这本图册根本与凶手无关,即能解释,为什么前五位女子被害的情形与第六位不同了。”因为根本不是同一个凶手。程柏与史都尉议定,兵分三路查案。第一路,查前五名女子被杀案,暂将图册线索从调查中摘出;第二路,追查图册真正来源和绘者;第三路,单独查第六名女子被害一案。三路并行调查,第一路和第三路乃重中之重,仍由史都尉主查,每日汇总报于程柏。第二路,因全城的绸缎庄可能都对锦华庄有些怨气,只能从画图的人查起。程柏不想打草惊蛇,派出两拨亲兵,一拨扮作豪商,打听何处能买到与锦华庄所用同样的染料。另一拨亲兵假扮客商亲随,到城中书肆购买房中秘册,特别强调,家老爷不好酸腐,只要粗白些的。桂淳咧嘴道:“某就是其中一个去买书的。”燕修道:“看来桂捕头当时饱了不少眼福。”桂淳道:“桂某又不懂画,买回来,还是白先生看。”他们搜刮了一堆,白如依逐页阅读,翻到一本名曰《农家乐事》的其中一页,喜道:“是了!”这本画册绘图者署名「采桑居士」,但应不只有一两人作绘。白如依再亲自去书肆翻看书册,发现「采桑居士」中画得最精的一人常用名曰青城子,凡他绘图之书中,皆有一两幅画,或某些画中的个别场景人物,是美人图册的绘者所作。兵卒们再调查谁常于青城子来往,顺着摸出了一名画师。此人姓甄,名仁美,当时年已五旬,年轻时在本城画馆中作画,因嗜酒好赌,欠下赌债,被赌坊打断了手臂,虽然后来接上,平日生活不受影响,但作画便会手颤,前程尽废。青城子与他有点亲戚,有时候会帮衬他一二。亲兵们找来甄仁美的画作,对比确认,蝶花美人图的绘者确实是他。甄画师多日前就失踪了,不知是被灭口了,还是跑了。查颜料的那队亲兵查到,给锦华庄供货的是一名珊斯国的商人速也里里。染料利润薄,速也里里乃因自己是布商,在珊斯及商道上的小国中都设有布料工坊,他本人也在钻研染印,又爱好绘画,与锦华庄大东家交情不错,每趟带来一些异国染料,也会将这里的染料带回去。明州城的胡商本只有他一人做这样生意。锦华绢热销后,城中绸缎庄几乎都来找速也里里买过染料。他现有的染料早已被买空,亦有很多胡商也打算倒卖染料。图册上与锦华庄布料色彩相近的颜料,应该也是速也里里所售。于是由史都尉出面,与速也里里吃了一顿饭,聊了聊。速也里里十分聪慧,道,原本不应透露客人姓名,但锦华庄的大东家是他兄弟,他们珊斯人也很看重生命,所以破例一次。他这次带来的颜料几乎全部给了锦华庄。锦华绢热销后,很多人找他买,但他已经没货了,只有两家拿了一点存货做样品看色。但这两家绸缎庄都不承认干过这事,辩道,自家绸缎庄比锦华庄买卖大,也知道速也里里跟锦华庄的交情,敢光明正大下订,就不会做亏心事。且不说干这样缺德事,顺着一查就出。他们绸缎庄也做了好多蝶花纹料子,现在工坊还在赶工。寻常人谁管什么花纹这里那里有差别,若觉得不吉利,肯定所有蝶花纹的布料都不会买了。他们主营精细布料,料子成本比锦华庄高,把碗砸了,他们赔得可能比锦华庄多多了,哪个傻子这样坑人?这时白如依通过自己的门路得到消息,锦华庄的东家是通过一个叫鲜戴的中间人请到了绘百蝶穿花图的古苍子。鲜戴亦是个商人,主营印售各类经文善语吉祥图画,多用到绢缎,常委托锦华庄的工坊制作,更认识很多文士画师。锦华绢风行后,鲜戴自恃有功,以为能从锦华庄处拿到额外的好处。但锦华庄的大东家一向抠门,未能满足鲜戴所想。古苍子乃书绘宗师,对待画作严苛求精。他绘版印彩画每一图会作出线绘图和一样或多样彩图。线图供雕版,彩画为工匠比照填色之用。锦华庄蝶花绢格外出彩的几样颜色其实是古苍子拿到锦华庄特有的颜料后预先调出的。颜料由鲜戴转交。从甄仁美家搜出证物可知,他曾帮鲜戴画过吉祥画。甄仁美的邻居作证,之前确实看到鲜戴出入甄仁美家,因为甄仁美平时没什么朋友,邻居看到鲜戴才会特别留意。附近的酒肆亦作证,前段时间鲜戴曾请甄仁美吃过饭。督帅府立刻将鲜戴拘来审问,并让图册中女子的家人辨认。结果,所有女子的家人都说见过鲜戴。鲜戴被拘后格外恐惧,痛哭流涕地招认,确实是他让甄仁美画了图册。但他真的没杀人。图册中的女子之死与他无关。甄仁美为什么不见了他也不知道。鲜戴说,锦华庄的百蝶穿花绢卖得如此好,他并没有特别邀功,只是发现此商机可以延续。他向锦华庄的大东家推荐其他画师,大东家推说需再斟酌。此后他又想了几个主意去跟锦华庄聊,锦华庄那边都说没时间,以后再谈。莫说大东家,连个像样的主事或掌柜他都见不到了。未过多久,他发现锦华庄绕开他直接请古苍子绘图。大东家更让自己的小舅子接手找寻其他画师。鲜戴十分恼怒,觉得锦华庄大赚这一票,十成的功劳里,自己也能占上一两成吧,连个额外的红包都没拿到,就被当作过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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