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睿眼神冷下来,脸上却仍温和笑着。“你认识我?”“见过几次。”“抱歉,那我好像不记得了。”谢黎停得意味深长,“没关系。我印象深刻。”按理说应该是夸赞,但郁睿从这语气里实在听不出什么值得高兴的情绪。他心里皱眉,笑意冷淡了点,“素拓要开始了,我回去主持,你可以自由活动。”“你是体育委员?”“……”郁睿瞥了他一眼,“班长。田老师上节课任命的。”谢黎像是被这个眼神刺激到了,再次露出那个让郁睿无名火起的笑。“班、长?”“嗯,有问题随时可以找我。”郁睿敷衍说完,不等谢黎的回应,迈开腿走人。转过头郁睿表情就冷下来了。谢黎的名号他早就听说过,参加考试就能拿年级第一的德载学神,更是郁睿从小学开始遇到的唯一一个能把他压到第二的同级生。最关键是,高一整年,只要这人参加的考试里,郁睿一次都没能翻身。今晚开始每天多刷一套理综卷子吧。郁睿面无表情地想。谢黎吊在郁睿身后,懒洋洋地跟过来。班里正在讨论素拓项目的学生们见到前后隔着几米走回来的郁睿和谢黎,原本热闹的气氛不知不觉降下温。但总有学生忍不住好奇。“谢黎怎么也来了?难道是睿哥把他叫下来的?”“不能吧,不然班长胆子也太大了。高一那会儿老师都不怎么管谢黎。我听原来十班的人说,谢黎高一就没上过体育课。”“年级第一就是牛逼啊。”“谢黎家里恐怕更牛逼。”“嗯?我听说他家里条件很差啊,上学放学都一个人。上学期还有人说他家住郊区棚户区呢。”“棚户区?那真的好惨哎。”“……”郁睿走得靠前,听见这里时脚步一停。他回头看了眼谢黎,那人眉眼间情绪惫懒,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看不出听见了还是没听见。郁睿转回目光,轻咳了声。几个脑袋凑在一起讨论的学生听见动静吓了一跳,扭回头才发现两人已经走到跟前了。停住身的班长眉目疏朗,淡淡笑着垂下视线和他们对视。“你们组的活动讨论出来了吧?”“啊,没,还没有。”组里有人结巴地应。“时间不多了,要尽快啊。”“好的,好的。”从那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里回过神,几个人心虚聚头。郁睿停了两秒,向后走回谢黎身旁。“你要参加的话,我给你重新编组。”“参加什么?”“素拓活动。”“不想。”
……那你跟过来干什么的?郁睿非常后悔自己听见那番话后的一时心软,他扭头想走,却又被谢黎的话拉住:“你一直这么喜欢管闲事?”郁睿身影骤停。两秒后,他微笑回眸,“你说什么?我没听清。”谢黎似乎被郁睿饱含冷意的清冽眼神逗笑了。“不然是只管我的闲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嗯。你不是因为他们说我住在棚户区所以上前打断,也不是因为想象我被人孤立才拉我参加集体活动。”“我看起来同情心过剩吗?”“不。”郁睿点头,“那就对了。我印象里谢黎也不是话多的。”郁睿说完转身要走。但他第一步没跨出去,手腕先被人捏住了。那人力道重得像铁箍。郁睿吃疼,皱起眉。他侧身想转回去,却觉察身后的人跨前一步,陌生的呼吸凭着身高优势几乎压到他耳尖上。然后是恶意的笑声:“这不是分人么,班长?”“松开。”郁睿声音冷冽。“其实你非常容易看穿啊,班长。”谢黎哑着声笑,视线从前面那些已经注意到两人动静而投来惊异目光的学生间掠过。他的话在挑衅,语气却像是为独占了什么而满足地喟叹,“但他们怎么就看不出来?”“你――”话声没了着落,因为郁睿身后的人已经退后两步,直接转身走人了。郁睿冷着眉眼转身看的时候,还见那人背对着自己懒洋洋地摆手。“班长,回头见。”“……”郁睿气得咬牙。今天以前,他只听说那个总能压他一头的谢黎平日里冷漠、懒散、独来独往、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现在看却错得离谱。这人有病,还不轻。谢黎一路走进操场边的树荫。绕到十班的学生看不见的树后,他靠上粗粝的树皮,微仰起头。空气里寂静半晌,才响起声笑意嘶哑的叹息。“郁,睿。”每一个字都像回味,深沉贪餍。也确实是回味。谢黎第一次遇见郁睿在校外,上学期临近期末的一场国际交流比赛。白衬衫的干净少年被人握着手摸了几遍还温和笑着。虽然长相是同龄人也会注目的惊艳,但谢黎只以为看见只天真单纯的花瓶,懒洋洋没多看一眼。转头在洗手间,他撞见郁睿站在水池前,少年眼角通红面无表情地搓洗被摸了几遍的手。透明的水流下,一根根的手指,骨节分明,细长白净。或许谢黎盯得太久,惹了少年注意。那人抬起黑漆漆的眼从镜子里、从苍白又染着红的眼角冷冰冰地瞥了他一眼。那天晚上谢黎一整夜没睡。到早上昏睡过去,梦里还是眼角透红的少年被他压在那张镜子前,做白天他大概疯了才突然想做却没做的事情。从那天起,谢黎“病”了。他没有刻意去找那个少年,因为谢黎能很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病”有多严重――某个让他发病的因由,离得远了再也不见或许还能控制,如果离得近了、闻着味了……谢黎闭了闭眼,很轻易回想起几分钟前在郁睿身上闻到的那种洗发水的清香。他笑起来。“快跑啊,郁睿。”趁你还跑得掉。趁我还没病到彻底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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