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既能解读为道歉、又能解读为表示遗憾的双关句,听似谦恭,却似乎在一瞬间真正激怒了他。他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薄唇紧紧地抿了起来。“你为了什么感到抱歉?”他冷笑了一声,语调尖锐地反问道。他的声线还是如同她记忆中一般柔滑美好,仿若大提琴奏出的旋律;但是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丝紧绷,他问题的措辞也太凌厉尖锐,使得他刚才的那个问句听上去整个像是随时有可能破碎的上好瓷器,光滑的表面之下仿佛已经隐隐开始蜿蜒着龟裂的纹路。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样地凝视着他的时候,胸臆间翻滚着细密如同针刺一般的疼痛以及海浪一般翻涌无休的叹息。她深深地望着他,仿佛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对他说;但一瞬间又觉得好像已经无话可说。即使他对她说过再决绝的言语,即使她下过一千一万种坚定的决心,这一刻她也从来没有那么清晰地体会到,在重新看到他的时刻里,她的心底仍然埋藏有一丝想要走向他面前,走到他身边去的渴望;可是她也清楚地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已经永远失去了那样的机会。在那一线心脏抽痛所带来的失落和茫然里,玛勒基斯那张已经被烧毁了一半的、冷酷阴狠的脸,连同他毫不留情地吐露出的冰冷语句,又重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神域并不值得你拼命去捍卫。他们会把你像一只空酒瓶一样丢弃,就如同他们当初丢弃你爱的那个男人一样……】【问一问你自己,你愿为你的信仰,做出多大的牺牲?】【……你的勇敢不会消除你的痛苦。】她慢慢地答道:“我为了……自己从前那些愚蠢的选择,和愚蠢的勇敢而感到抱歉――”洛基高高地挑起了眉,好像这么做就能够显示听到约露汀所说的话,他有多么惊讶似的。“愚蠢的……勇敢?!”他显得有丝稀奇似的重复道,就好像觉得听到她这种类似于彻底反省自己过去所有举动的言辞,是一种多么荒谬的事似的。“啊,是啊――勇敢。这提醒了我――你以前不是很勇猛的吗?不是即使听到多么难以接受的话也不愿意走开的吗?不是即使得知了……那么恶心难堪的真相,也仍然心怀不切实际的希望吗?……”他嘲讽地说着,从喉咙里发出一阵短促的笑声。“你什么时候……突然变得这么识趣了?这可不像你啊,约露汀――”她微微低垂了头,视线随之从他的脸上转移到他脚旁如茵的绿草上。“……因为,我听到有人对我说……”她的声音低哑,却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慢慢说道:“……你的勇敢不会消除你的痛苦。”他猛地一抬头,漂亮而瘦削的面容绷得紧紧的,英俊的五官都微微扭曲了。“你自以为了解痛苦的滋味吗?”他突然问道,语气里带着一抹强烈的怒火,就好像她的话触怒了他隐藏最深的痛楚,令他掩饰许久的怒意一股脑地爆发出来了。他步步迫近她的面前,咬着牙,双眼睁得大大的,冷冽的绿色眼瞳里倒映着她的身影,仿佛下一瞬间他就会再度猛然伸出手来,毫不容情地捏断她细弱的颈子一样。“痛苦和他比起来,简直像蜜一样甜――”约露汀陡然一震,蓦地扬起头来盯着他。“‘他’?!……他是谁?!”这个简单至极的问题,却犹如陡然间从天上劈下一道惊雷,击中了洛基的神经一样。他倏然住了口,甚至不自觉地倒退了一步;面色显得愈发苍白而阴沉了,两片薄唇闭得紧紧的,好像这样做就能够弥补他刚才在激愤中的一时失言似的。……但是实际上这是不足以弥补他的失言的。约露汀的双眼倏然瞠大了许多,眸光明亮得近似于在燃烧一样;现在,反而是她往前迈了一步,迫近他高大修长的身躯和苍白阴冷的面容,脸上透出一股混杂着狐疑和决心追根究底的表情来。……洛基,在你心目中,是什么人,比痛苦还要恐怖一百倍,令你如此戒慎恐惧,甚至到了不慎在我面前失言的地步?!
这样的疑问化作火焰,在她的胸口熊熊燃烧着;可是,她知道她必须采取谨慎迂回的策略才可以。洛基是不会接受她步步进逼的追问的。他的高傲也决不允许他在任何人面前真正示弱。约露汀闭了闭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强令自己跳得飞快而杂乱无章的心脏平静下来。【痛苦和他比起来,简直像蜜一样甜。】这一句不同于她以前从他那里所听到过的任何一句话。从前,他说过真话,说过谎言,表达过嘲讽,表达过愤怒,表达过轻蔑,表达过憎恨……他曾经表达过那样多的意思,但惟独不曾表达过类似这句话里所透露出来的东西。那是深藏的不确定,深藏的戒慎恐惧,混杂着身不由己般的愤怒和警戒,是她从来没有在洛基?奥丁森身上看到过的感觉。他总是那么高傲,那么优雅,在每个恶意的笑容里都透出一丝淘气的倨傲与孩子气的天真,在每个表达友善的举动里都隐藏着一丝恰如其分的冷漠,让人无法看清他的真心。可是在刚刚的那一刻,即使是在那样混乱的情境和对白之下,她都能够在一瞬间听出他声音里异样的波动――可是,有什么事或者有什么人,能够真正地为难或者要挟到阿斯嘉德的小王子呢?!托尔不可能。神域的其他人也不可能。甚至连奥丁都不可能。阿斯嘉德现在已经在洛基的控制之下了;一切都正在平稳地运行着,除非奥丁突然从他的奥丁之眠里d醒过来――但是洛基既然有办法对付他一次,自然就有办法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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