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黄嘉慧对扶桑并没有想象中那般依依不舍,反而?有些“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1的慷慨胸臆。
用完早饭,又坐着喝了会儿茶,管家来报,说一切准备妥当,可以动身了。
黄嘉慧吩咐丹萝取来一顶帷帽和一个小包袱,亲自将帷帽戴到扶桑头上,轻薄的皂纱垂落肩头,遮住了扶桑的脸,却不影响视物。
黄嘉慧又把包袱交给扶桑,谆谆叮嘱:“这里头装的都是要?紧东西。有盘缠和几把防身用的飞镖,有金创药和一卷包扎用的细布,隔个天就给你哥哥换次药,还有几包你哥哥没喝完的药,若是旧症复发,即可煎来服用。其余衣物之类,已经装箱放在马车上了。”
扶桑将帷幔取下来,看着黄嘉慧,感激道?:“多谢姐姐,为我们想的这般周到。”
黄嘉慧又语重心长?道?:“世?道?之险恶,人心之叵测,超乎你的想象,切勿轻易向他?人展露你的容貌,否则容易招来觊觎之心。”
扶桑乖巧点头:“姐姐放心,我定当小心行事。”
该说的都说完了,江临亲自推着轮椅,黄嘉慧牵着扶桑的手,向府外行去。
日头已出来了,灿灿金光洒在人身上,有轻微的暖意。
马车就停在门口,车厢瞧着没原来那辆辎车宽敞,拉车的马还是那匹乌骓马,车夫则是个皮肤黝黑的矮小男子。
江临抱起澹台折玉登上马车,车夫帮着小厮将轮椅绑到马车后头。
黄嘉慧和扶桑短暂相拥,随即分开,柔声道?:“等安稳下来,给我来封信,让我知道?你平安。”
扶桑点头:“好。”
隔着遮面的皂纱,黄嘉慧深深地看他?几息,浅笑道?:“上车罢。”
扶桑转身上了马车,取下帷帽,跪坐窗边,掀开帘子看着并肩而?立的江临和黄嘉慧,惜别之情霎时涌上心头。
江临道?了声“珍重”,黄嘉慧笑而?不语,扶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笑着冲他?们摆了摆手。
车轮缓缓转动,扶桑放下帘子,轻叹一声。
澹台折玉问:“舍不得?”
扶桑道?:“有一点。”
他?舍不得的倒不是江临和黄嘉慧,而?是他?和澹台折玉在这里的点点滴滴,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天两夜,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却在平淡的日常里诞生了两个令他?刻骨铭心的瞬间。
一个,是澹台折玉对他?说:“我想重新站起来,你帮帮我,好不好?”
另一个,还是澹台折玉对他?说:“从今往后,我陪着你,你陪着我,永不分离。”
等到很久很久以后,再?忆起这两个瞬间,他?必定还是会心潮澎湃,热泪盈眶。
此刻回想着,都有些想哭了呢。
扶桑吸吸鼻子,自顾自脱了鞋,坐到澹台折玉身边,想着盘缠还是贴身带着的好,便?打开包袱,从中找到一只?秋香色绣金团花荷包,解开抽绳瞧了瞧,里面果然装着大小不一的碎银子。
他?系上荷包,递给澹台折玉:“哥哥,还是你收着稳妥些。”
澹台折玉将沉甸甸的荷包收进怀里,道?:“把飞镖也给我。”
扶桑在药包底下找到几枚形如柳叶的玄铁片,因为从没见过?飞镖长?什?么样?,不大确定地问:“是这个吗?”
“嗯,”澹台折玉伸手拿起来,打眼?一瞧,共有五枚,“这是最?普通的柳叶镖。”
扶桑道?:“没想到你还会使飞镖。”
澹台折玉听出他?言辞间的崇拜之意,不由生出几分炫耀之心,状似随意道?:“我只?学过?剑与枪,虽没特意学过?暗器,但武学七层境界,第一层便?是融会贯通,学会其中一样?,旁的也就无师自通了。”
话音甫落,澹台折玉手腕一转,一枚柳叶镖脱手而?出,“铮”的一声钉在了车壁上。
扶桑过?去把柳叶镖拔出来,转而?交到澹台折玉手上,心念一动,道?:“我也想学门功夫,不求多厉害,能自保就行。”
若是能护澹台折玉一二就更好了,即使不能,至少也别拖他?的后腿。
澹台折玉几乎不假思索道?:“等你治好了我的腿,我有的是时间教你。”
“这可是你说的!”扶桑喜形于色,做出拉钩的手势,抬手举到澹台折玉面前,“不许反悔,拉钩。”
澹台折玉一面嫌弃这是孩童之间的幼稚把戏,一面伸出右手,小指勾着扶桑的小指,拇指抵着扶桑的拇指,笑道?:“这话该是我对你说才对,练功很辛苦,你到时候可别反悔。”
扶桑道?:“我才不怕吃苦呢。”
这话澹台折玉倒不怀疑,扶桑若是怕吃苦,就不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去嵴州了。
扶桑把包袱系好,又想起他?读到一半的《柳荫记》,于是打开放在门边那口箱子翻找。箱子里装着他?和澹台折玉的衣物,他?昨天穿的那条红裙和白?狐斗篷也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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