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忧起闺阁中的小事来了?想必是这回往常州去,尊夫人舍不得,这几日在家掉眼泪呢?”众人轰然一笑,凤翔一时窘得脸红,忙摇手道:“柳琴姑娘愈发会取笑。”连池镜也饧涩着眼睇着他笑了一阵,那刘相公却说:“你不知道,我们凤大奶奶是出了名的刚强,只怕一生流的眼泪也不及你一日流的多。”柳琴反问:“那凤大爷是在这里担心谁哭呢?”“这个嘛——”刘相公眼珠一转,笑转到凤翔身上去,“你问问他,年前是不是还有一桩喜事?只是他没张扬,大家不知道罢了。”那周相公向柳琴附耳几句,柳琴登时大悟,笑着起来朝凤翔连福了几个身,连道了几声恭喜,哄得凤翔不好意思,忙提酒岔开这话。大家就都闹过去了,只池镜脸上还逗留着一抹笑意,低着头把面前新朝店家要来的六只酒盅都斟满了,对众人说:“我来坐个庄,大家拇战,输的要一次吃尽这六杯。”凤翔不擅拇战,几轮下来,醉得路也走不动,自然是由池镜送回家去。及至凤家,两个小厮来将凤翔搀回房中,回俪仙说:“是池三爷送回来的,池三爷现在外头小花厅内坐着吃茶呢。 ”俪仙因问:“是谁在那里陪着?”小厮道:“二爷不在家,云主管暂且在厅上陪着。”按说俪仙该亲自去谢一句,可她一向就懒得应酬他们池家人,咕哝道:“又不常到我们家来的人,这时不说走,又赖在那里做什么?做了回善事就勤等着当菩萨,指望谁去跪他不成?”一面叫了玉漏来吩咐,“大爷在外头吃醉了酒,是人家池三爷给送回来的,你常到池家走动,跟他们家的人也混得熟,就代我去小花厅上谢一谢吧。”玉漏换了衣裳往那厅上去,路上还在想,往常邀池镜勤来凤家来坐坐他也不肯,这会冷坐在那小厅上不走,不像为谁的谢,倒像是专门等着她去似的。果然到那厅上,池镜藉故遣走陪着说话的云主管,“烦你进去替我向太太请个安,我就不去了,免得劳累她老人家费神说话,我在这里等着。”那管事的一去,他就在椅上歪着眼睛向门前看玉漏,“在那里傻站着做什么?怎么在你自己家你也不能自便?”玉漏见他一副反客为主的神气,心里的弦不由得松了松,还真怕隔着好几日未见,两个人又会恢复以往那种半熟不熟的样子。她不是没有重头再来的本事,只是累得慌。好在他这回开门见山,一句话就把彼此拉回到先前马车上的气氛。
她走到对过椅上拂裙坐下,“我们大奶奶叫我来谢你。”“谢我什么?”池镜明知故问。“谢你送我们大爷回家来啊。”池镜淡淡笑着,坐直了身,扣着两个指头把腿上的尘土弹了弹,“这么客气?”玉漏没说话,心照不宣地低着脸微笑。池镜远远看着,先也是笑,后来不禁警觉起来。每逢说到这样的话上,她多半是微笑,好像在对不起凤翔的事上,她没有一点责任。但他仍旧是轻描淡写又热络的口气,“我想着要进来见一见你,又寻不到什么借口,干脆把他灌醉了送他回来。果然见着了,也不枉我陪着吃了那么些酒,险些没把肠子呕出来。”玉漏睁圆了眼睛,“你也吃了不少?”“我又不是什么酒桌上的常胜将军,和人划拳,自己也免不了要输的。”他们这班人里,仅有唐二是在席上以“常胜将军”闻名,因为他好吃酒,算是“久战沙场”,得胜经验自然比旁人多。玉漏不知他是不是意指唐二,也许只是随口说的。他的每句话似乎都值得她严阵以待。本来嘛,男女之事就是一场战争,敌我分明。他的脸给酒熏红了,身上还若有似无的散着一股酒气,可能是这样,所以除开说的那些话,显得他整个人都昏昏淡淡的,是一点朦胧的月阴。那些话不算,张口就来的,恐怕连他自己也没细思细想过。他人还是那个冷的人啊,心也还是那颗凉的心。椅对着椅,当中那条折枝纹蜜合色地毯在二人间铺成了长河,好像谁也不能涉河过去。但玉漏觉得冤枉,她觉得自己是做出了相当大的努力,可他仍旧站得遥远。这远又不像先前那么远,这是似在眼前,一碰又烟消云散的距离。像是白费了一场力。她问:“那你此刻要不要紧呀?”池镜拿茶盖子拨着空空的茶碗,“有点发昏,别的倒不觉得什么。”赶上云主管进来传凤太太的话,“太太说多谢三爷常记挂着,嘱咐您别忙着走,天色还早,多在家坐会,等身上酒气散些了再出去,没得再给风吹病了。”玉漏便道:“池三爷说头有点发昏,烦您再叫人换碗茶来吧。”“要不收拾出间屋子叫三爷躺躺?”池镜摇手止住,“不麻烦了,我稍坐一会就好。”未几小丫头送了新茶进来,见有玉漏陪着,又自外头忙去了。玉漏见他吃了半碗茶,脑袋靠在椅背上,又不说话,又不走,仿佛要和她耗个天长地久。她理着袖子上粘的线头,听见他忽然笑了声,“昨天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在你们家那条巷子口等你,是晚上,雾濛濛的,分明看着你从巷里往外走,可总也走不出来,我心里发急,想去拽你,脚却挪不动地方。”玉漏心想,他还是不说话的好,不说话的时候人起码要真实一点。但她仍愿意陪着他扯这些鬼话连篇的谎,“肯定是魇住了,睡前松松筋骨,或是叫丫头们捶一捶,兴许能好些。”他坐直一点,敛着眉头,“一会回去是该叫丫头们捶捶,你不知道今日我为你跑了多少路。”“为我?”玉漏简直不知该从哪头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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