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大门,我何尝敢懈怠半点?”言讫坐下来搭脉,还是前头的老话,还按先前的方子吃药调养。贺台暗中松口气,真怕给太医当着池镜的面说出什么不好来,他疑心池镜就是专门来探的命短命长,是不是他急盼着他病死?愈是病中的人,愈是觉得世人容不得他活在这世上。诊完贺台,络娴想起来玉漏脾胃一直不大好,也请何太医替她开了个方子,又使她送客出去,顺便把方子拿去给小厮往外头抓了药来。池镜后脚也藉故辞了出来,埋伏在一处洞门后头。待玉漏送客回来的时候,他冷不防地踅出来,拉着人往一处轩馆那头去。“那处原是我父亲年轻时候读书的书斋,因年头久了,离得又远,老太太搬回南京也没想着修整4它,就任它荒在那里,平常少有人到那里去。”所以安全。玉漏在后头看他的背,忽然顽劣地想,干脆闹出来,看他如何?须臾又给自己这玩笑的念头逗笑了。那是自损一千,伤他不过三四百的法子,她才没那么傻。只得先同他耗着,再待个釜底抽薪的时机。“就是这里。”池镜斜立在轩馆门前,望着匾额上绿漆描的“西草斋”三个字笑了一笑,回头等玉漏走过来,方拉着她上前去推那门。里头的景象使玉漏吃了一惊,只见迎面横着一则宽广的六折屏风,上头绘的远山重峦已给灰迹糊得看不清了。池镜走屏风那头,玉漏走这头,进去又见屏风后头横着一排一排的多宝阁。那些架子上乱结着许多的蜘蛛网,也堆满了书与灰。太阳从两边窗户里照进来,一束一束地穿过那些架子,仿佛是由闳崇华丽的池府劈到了另一处天地,这天地里只有尘与土堆积出来的宁静。池镜在多宝阁的那一端慢慢走着,那一侧的光线被他的身影几度折阖,他在那些架子旁时隐时现,尘埃被他惊动,在光影里漫漫舞动。玉漏在这一端睐着眼看他,忽然想起那红日码头上的小夏裁缝。马上她又觉得这想法既莫名其妙,又危险,忙把目光敛了。池镜也朝她看过来,见她扭着头在窗户上张望,脑后挽着松松的髻。有太阳由她消瘦的下颌底下泄漏出来,将她脸畔的尘埃照成了一片茫茫的金粉金沙。走过那些多宝阁,正墙底下有张书案,文房四宝皆摆在上头,也是落满了灰。只是那砚里还有凝结成块的墨,好像一段时光封冻在这里。玉漏摸着那案沿问:“你们家先时不是都住在北京么?怎么老太爷又是在这里读书?”“我们池家自开国以来封侯,历经几代,到老太爷时候,他老人家不大争气,并无什么大才,又因朝廷纷争受了老皇上冷待,老太爷赌气,便携家眷搬回南京来住了一阵。所以我父亲年轻时就跟着在南京住过几年,这府邸也是那几年间重新修缮的。不承想后来老太爷运气倒好,押对了宝,新帝登基也记了他一分功,又将他召回北京,阖家又跟着搬到北京去了。直到老太爷过世,老太太才带着家人迁居回来,只留下我父亲独居在京,我则是常年两头跑。”玉漏点着头,“二老爷的学问一定很好,瞧这么些书。”“不好岂能任到兵部侍郎?”池镜在书案那端凝望着她,“阖家就只我父亲爱读书,如今他不在家,这里自然就没人来了。”听这意思仿佛是要把这里当做他们的秘密幽会之所,难怪领她过来呢。玉漏在那端给他看得心里发毛,心下不由得竖起防备,“就怕扫洗的婆子走过这里。”“就是走到这里她们也不会进来,谁没事找事做?”他看出她有点戒备,反而大大方方地笑起来,“你怕给人看见?怕什么,就是看见了,就说是过来找本书。我不过是想着这里说话方便些,省得你那头我那头,进进出出的都是人。”玉漏稍微放下心防,摸出绢子来低着头把手上的灰慢慢搽着。
池镜在那头问:“今日得了老太太什么赏?”“啊?”玉漏想着笑笑,“老太太赏了我两百钱。”“两百个钱就值得你高兴得这样?我头先给你那些银子怎的不见你有多高兴?”玉漏低下头把身子向左右微微歪扭两下,“不一样嚜,这是老太太见我能干。”池镜笑着点头,“看不出你还有些料理家务的才干。”玉漏笑着看他一眼,不好意思的样子,心想她岂止是这点好处?可她家世不好,将来他入仕为官,在官场上帮不上他什么。他一心要娶位门当户对的小姐,想必也出于对这一点的考量。不过在她的立场看来,她虽在官场上对他毫无助益,他倒兴许能帮她讨个诰命呢。反正怎么算吃亏的都不是她,至于他亏不亏,谁管?各自沉默中,太阳向西斜了些,玉漏因见他没别的说,就要回去,“一会二奶奶该找了。”池镜朝她走近了两步,眼睛凝在她脸上半天,眼底有点点情欲的流光。后来他只说:“何太医开的那副药你记得按时按点吃着,可别吃一顿落一顿的。”玉漏点点头,谁知他又低着脸凑近些,手握着她的臂膀揉捏了两下,“瘦条条的女人摸起来可没意思。”玉漏顷刻红了脸,在他眼皮底下兜兜转转地嗔他一回,什么也不说,夺步跑开了。他在原处一面回味她整副羞涩的样子,一面闲适地笑起来。尘烟迷濛了眼睛,使他一时看不清,以为她早晚是他的囊中物。这里出去,走过琳琅桥,前头就是兆林他们院子。池镜想着玉漏还该吃些日子的稀饭,也有意要去探探兆林近来的动静,顺便就拐进院去和翠华说一说。想必大家都在歇中觉,院内一片悄然,只有瑞雪在廊下坐着做针线。一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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