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着眼前的男子,嬴政依稀想起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手掌轻抚过盖聂的脸颊,指尖灵巧地挑起几缕碎发,替他挽到耳后。
那时的盖聂是什么样的呢?
嬴政一遍遍描摹着床|上昏睡之人的眉眼,企图从现在这人的身上找出点当年的痕迹。想要以此证明,过往种种不是自己的黄粱一梦。
曾几何时,自己还是个毫无实权的秦王,太后和所谓的“仲父”把持朝政多年。他终于等到自己二十一岁的加冠礼,才正式有亲政的资格。
然天不遂人愿,太后和“仲父”吕不韦哪肯轻易放权于他,这个秦王不过是个比傀儡好看点的摆设。
可他是秦国的王,注定是搏击长空,展翅翱翔的雄鹰。
初理朝政的喜悦狠狠地冲击着他,权力带来的快|感让秦王的内心激起千层巨浪。他是个勤勉的帝王,在处理朝政时总是忘记时间。
每个披星戴月的夜晚,总有一个清冷坚挺的身影执剑守在他的身侧。
先生虽然小他几岁,却事无巨细妥帖稳当。
嬴政悄悄暼着蜷在榻上昏睡的盖聂,睫毛微微扇动。即使是睡觉,依旧是剑不离身。那时的盖聂还保留着少年的青涩,却总是一副老成模样。
匆匆数年后,负责给盖聂制衣的缝人已经不用量体时,嬴政终于意识到他的先生已经褪去青涩的面孔,成为江湖中的一代剑圣。而他也早已登上九五至尊之位。
分|裂的七国走向统一,他与先生却逐渐背道而驰。终于,这把剑不再为帝国效力,他的先生离开了秦国,最后竟与墨家那群叛逆势力混在一起!
往事随风而逝,嬴政不免摇摇头,冕旒相互碰撞间发出一阵响声。
先生总是犹如指尖清风,水中皓月。完美的样子令他心驰神往,甚至生出一丝扭曲的心理。
嬴政眼睛微眯,手指顺着脸颊的线条滑下去,滑过纤细的脖颈,静静地感受一阵温暖的跳动传来。只要他一个狠心,昏迷且虚弱的剑圣即刻便可一命归西。
这种掌控他人生死的能力,让帝王的杀伐之心暴涨。盖聂的能力犹如一把利剑,曾经这个人数次救他于水火,如今却是对帝国潜在的威胁!
想要解决这个威胁只有两条路,要么杀了他!要么困住他!
手指的力度缓缓加大,嬴政的心却越发动摇。
一点点……
还差一点点的力道……
就可以彻底结束这一切了!
听着越来越急速浅薄的呼吸声音,盖聂的脸渐渐泛起红色,忍不住咳了几声。
嬴政踌躇片刻,他能感觉到盖聂的生命正在他掌中消逝。最后他还是垂下手掀开后者的衣袖,露出一条缠着麻布的手腕。
目光锁定在这条手腕上,他轻轻冷哼一声。想来墨家那群叛逆的日子也不好过,盖聂的手腕照比在咸阳宫时瘦弱不少。
嬴政将指尖搭在盖聂的脉搏上,内心的疑惑悄然开朗。难怪从进门起,他从未感受到盖聂的内力,果然是被阴阳家封禁了。
不过这个禁制很快会失效,嬴政必须尽快封住盖聂的内力,否则没人拦得住要走的剑圣。
不得不说,这份礼物真是完整且周到。
他是舍不得杀小先生的,即使盖聂背叛过他。可他也舍不得放先生走,此举无异于放虎归山。
“陛下,丞相大人求见。”宦官恭顺的声音在殿外禀报。
嬴政闻后冷声轻笑,李斯的耳目倒也灵通。他暼了眼残留在盖聂脖子上的淤痕,好似想起来什么般唤来候在一旁的内侍。
“寡人记得今年宫内冶铁的工匠造过不少好东西,记着找个份量足的也称得起他这个剑圣。”
听得吩咐的内侍肩膀微微一耸,轻声应是。
宫人们见帝王匆匆离去后互对眼色,随即轻轻合上房门,唯恐惊动里面尚在昏睡的男人。
此刻咸阳宫内的臣子已久侯多时,直到一截绣着游龙的黑金衣摆闯入视线。李斯依礼见过皇帝后,君臣方对坐于案前。
“李斯,你深夜前来所为何事?”嬴政打量着眼前恭谨的臣子,眼底涌现出一抹寒意。
“臣只想知道陛下该如何“消受”这份礼物。”
嬴政轻蹙着眉,李斯恭顺谦卑的模样一如当年,甚至更胜往昔。与盖聂不同,李斯更像是善解圣意的解语花,即会察言观色,又兼谨慎妥帖。纵使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在嬴政面前依旧保持着他们初见时的谦卑。
朝野皆赞丞相大人谦恭有礼,为群臣之表率。纵然如此,李斯的忠心总是给嬴政一种水上浮萍之感。他依旧对昔年王齮军营刺杀一事,心怀些许芥蒂。可李斯多年来也算尽心尽力,又才能卓着。嬴政自然不会抓住昔年的一点错处不放,在大臣心中烙下刻薄寡恩的印记。
“哦?那你有什么主意?”不咸不淡的语气,听不出主人的意思。
“盖聂曾是陛下近臣,却欺君罔上,叛国通敌,按照大秦例律理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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