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淡的月光、忽闪的残星、侵骨的寒冷以及此起彼伏的鼾声,穆克在静静感受着这些的同时祈祷破晓快些到来,他好早点回到凯因德的身边。待到夜色最浓厚之时,火堆燃烧所产生的光亮渐渐黯淡,不断翻涌而上的困倦睡意也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不清。直到一道惨叫声划破了整个夜空——穆克尚未从迷糊中完全解脱出来,一些温热的液体便溅到了他的脸上,他下意识地伸手去触摸,哪怕只能借月而观,他也能看出那是猩红的鲜血。随后他迅速从火堆里抄起一段还在“噼啪”燃烧声的枯枝,先其他人一步照亮了声音源头:一条足有一人长的粗硕黑蛇正牢牢绞缠住他身旁的青年,两颗毒牙死死钉于其脖颈,鲜血正从创口处不断飙射而出。所有人都清醒了过来,然后便各自惊恐地展开了奔逃,最后竟无一人敢上前。那个青年在毒素和失血的双重作用下很快就气息全无,穆克飞快地扔掉了会引来野兽的火把,原本还在打颤的双腿立刻迈开步伐,以最快的速度赶赴向记忆中的来处。远方野兽的鸣叫、脚下踩断树枝发出的脆响,以及自己渐渐粗重的喘息声萦绕于他耳畔,穆克的步子逐渐沉重,喉间涌上了刀割般的痛感,心脏也感觉快要跳出胸口,但处在极度恐惧中的他却根本不敢停下。于是,他彻底迷失了归去的方向,像只困兽般在丛林中横冲直撞地窜逃,穿在身上的已经不能再被称之为蔽体的衣物,而只剩下一些破烂肮脏的布条。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早已濒临崩溃的边缘,短短数日,即将丧命的厄运就又找上了他。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光景,先是那些外出打猎却再也没有归来的人们,再是自己迄今为止一直颠沛流离的生活,最后浮现出的是自己兄弟的面容。凯因德,凯因德。穆克在心中不断默念着对方的名讳,希望哪怕最后自己命陨于此,也不要忘记与对方的约定。在距他不远处的前方忽然闪过了一道幻影,而忙于逃出丛林的他自是浑然不觉有何异样。待穆克又奔跑了一段时间,前方却陡然出现了一座山坡,而在其上隐约能看到人类建筑的痕迹。他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慌不择路地爬上山坡,发现自己方才所望见的是一座荒废已久的庙宇。还未等穆克担心起这里又会有什么未知的危险,一阵眩晕感袭来,他就已被拉入了幻境之中。待他刚刚能看清周围发生剧变的光景,眼前的一幕又让他吓得几乎昏死过去——遍布繁星的夜空之下,盘踞着一条比之前那条还要大上数倍的黑蛇,此刻对方正用那双猩红竖瞳牢牢锁定着自己。看着那如有山丘般高大的怪物,穆克的心间顿时涌上名为绝望的心绪,自己最终的归宿果然还是葬身于蛇腹。他甚至都失去了逃跑的力量,任由对方蛇尾一卷,就封锁了自己的所有退路。然而一道声音就在此时突兀地传入了他的脑海:“我名,索依姆。”
语气极其漫不经心,听起来像是在戏弄手中的猎物。穆克惊恐地抬头望去,黑蛇的视线始终不曾移开,紧接着那道声音再次响起:“没错,我就在你眼前。”他被吓得瘫坐在地,终于神志不清地开始发出刺耳又绝望的尖叫声。黑蛇依旧巍然不动,传入他脑海中的声音甚至有些戏谑,“弱者的反应,真是百看不厌。”末了,索依姆又补充道:“我并没有想吃你的打算。”听到这句“保证”,穆克用紧闭双眼的方式来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并鼓起勇气质问道:“那你把我引来此处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只可惜他看不出黑蛇的表情,不然就会发现索依姆对他能知晓这点露出了诧异的赞许之色。所以接下来对方的话语变得更加直白,“我想要占据你的躯体——我的神格需要换一个能够承载它的‘容器’。”穆克在这句话的冲击下缓缓睁开了眼睛,“为什么是我?”索依姆意味深长道:“我喜欢执念深重的生灵,这会有利于神格的融合。唔,其实你兄弟的身体也不错,残废的双腿想必和蛇尾更加适配。”后半句话让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失声道:“你对凯因德做了什么?!”“不必担心,在挑选躯体这件事上,你的优先度高于他。”穆克攥紧双拳,眼中燃起怒火,声音嘶哑:“别伤害他!”“前提是你能自愿承载我的神格,我可不愿因为反抗过于激烈而毁掉一具不易寻觅的躯体。”“我答应你。”纵然不知道自己眼前的究竟是何种怪物,又会用自己的躯体干出什么事来,但在此种被动局面下,他只能接受对方的要求。 罪时何终独处的时候,不安的心绪就会被无限放大,这是凯因德早已获得的经验,却仍然无法习惯。他一遍又一遍地用指尖去摩挲石壁上穆克留下来的那段象征着“归来”意思的文字,企图从中获取一丝坚持下去的力量。而当他强迫自己坠入梦境,过往的记忆便开始在脑海中徘徊,无端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阴翳。他想起了幼时随穆克四处流浪的日子,两个外形与旁者迥乎不同的孤儿要想存活于世,必须得付出更多的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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