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饼,炊饼。”
天还未亮。
谁这么早就叫卖炊饼?
西门庆破衣烂衫,满脸污泥,跟个叫花子似的躺倒在大街上,不过他人高腿长,纵然是叫花子,也是明珠蒙尘的叫花子。
可恨那药铺掌柜。
欺自己势单力薄,无依无靠,竟然奴大欺主,霸占了药铺,还联合地头蛇将他打了一顿,扔到街上。
世态炎凉。
西门庆看透人情冷暖,一颗心凉薄得似二月寒冰,勾勾唇,他跌跌撞撞站起来,准备吃个炊饼,继续战斗。
“来个炊饼。”
他走到那叫卖炊饼的矮子面前,一手拿了炊饼,另一只手去掏钱袋。
动作一僵。
完了。
钱袋叫人摸走了。
西门庆本想把炊饼还回去,然而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他本性非良善,自己丢人,反倒恼羞成怒,起了闹事之心。
见他没钱。
矮子劈手把炊饼夺了回去。
好啊。
人人都欺负他!
西门庆自幼长得玉雪可爱,爹娘在时,也是把他捧在手心的,没想到一朝落败,连个卖炊饼的都看不起他了。
反正现在街上只有他和这个矮子。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西门庆横了一条心,准备抢劫这个卖炊饼的小矮子!
“你手这么脏,俺给你擦擦,擦完在吃。”矮子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块汗巾,沾了水,二话不说给他擦手。
动作细致温柔。
西门庆一愣,忍不住想起亲娘还在时,也是一边絮絮叨叨,一边给他擦手。
“我没钱。”他瓮声瓮气,声音有些委屈。
矮子动作不停,给他擦完一只手,又去捉另一只,依旧是动作温柔地擦了个干干净净,声音镇定,嘿嘿一笑,安慰道:“没事,俺这炊饼也不值钱,卖不出去白瞎,请你吃了。”
“请我吃吗?”
西门庆不敢相信。
若说是他从前光鲜亮丽的时候,一个免费的炊饼哪入得了他的法眼?
可现在,这一个炊饼简直抵得过雪中送炭。
“俺说请你吃,就是请你吃,还跟你开玩笑吗?”矮子给他塞了两个干干净净的新炊饼。
矮子是个实在人,炊饼也实在,结结实实,给人一种老实饼,老实人的安全感。
西门庆回想自己刚才还想抢劫他,不禁感到愧疚,拿着两个炊饼,喃喃道:“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我发达了,再来报答你。”
他相信自己绝非池中之物,日后定有腾云驾雾之时。
矮子憨厚一笑,摆摆手,道:“两个饼而已,哪值当报答?郎君快吃吧,趁热好吃。”
他沿街叫卖炊饼离开。
却遗留下一块汗巾。
西门庆捡起汗巾,这是刚才那个矮子用来给他擦手的,好好一块干净汗巾,穷人家也舍不得祸害的,那矮子竟然舍得给他用。
将汗巾揣进怀里。
西门庆一边往家里走,一边吃了两个炊饼,越想越后怕。
他现在无依无靠,要是刚才真打起来,被关进大牢,那不被扒一层皮,是决计出不来的!
多亏碰到个老实人。
西门庆现在家中无仆,自己洗干净了汗巾,仔细收进一个锦盒里后,收拾了行李,往别处求前途去也!
阳谷县。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西门庆有颜值,有拳脚,没了良心之后,地位蹭蹭上涨,现如今在县里,也是人人尊称一句西门大官人。
可他却始终找不到那一日送给他炊饼吃的矮子。
如果不是还留着那块汗巾,他几乎要怀疑自己做梦了。
“大官人,炊饼买来了。”
仆从小心巴结地伺候他。
西门庆挨个尝了一口,不耐烦道:“不对不对,不是那个味,还有别家卖炊饼的吗?”
“有,不过是新搬来的一家,现如今住在紫石街。”仆从有几分伶俐,有的没的消息,都知道打探一遍。
紫石街?
“叫什么,长什么样,家里有几口人?”西门庆追问道。
“叫武大郎,是个矮子,外号三寸丁谷树皮,有个漂亮娘子,还有个弟弟,他弟弟就是武松,大官人知道的。”仆从回话道。
“是武松的亲哥哥?”西门庆有些不可置信。
武松可是能打虎,那个头比他还高,亲哥哥的外号居然是三寸丁谷树皮?
仆从显然也知道他的疑惑,肯定道:“是,亲兄弟!”
西门庆眉头一皱。
他对武松是未见其人,已知其名,打虎的大英雄,还入了知县的眼,这几日帮知县押送财物去了。
哼。
押送财物入京而已,他西门庆不能做吗?非要找武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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