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以彼此为道心,结为真正的道侣。他们并肩作战,一起剿灭希洛山脉里的妖族。……这些她以为的甜蜜过往和恩爱瞬间,有几分真实?又有多少是苏白璟计划中的成果?他是妖族,是奸细,是捕猎者。她是人族,是帮凶,是猎物。看着她像他计划中一样爱上他,关心他,苏白璟应该很开心吧,或许还在暗暗嘲笑?天光城失陷的现状,苏白璟从中做了什么?可她对他毫无怀疑,毫无防备。她真蠢。陆晴琉璃一样澄澈透明的眸子,像快要燃尽的油灯一样不甘地闪烁了两下,随即暗淡下来。一股剧烈的疼痛从丹田冲上心头,那样迅速,那样快捷。像滔天的巨浪冲向毫无防备的水坝,顷刻间碾压了个粉碎。陆晴蹙紧眉,捂着胸口,“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苏白璟的动作戛然而止。殷红的血珠从陆晴唇边滴落, 重重砸到他的尾巴上。他不闪不避,雪白的尾巴上被血迹沾染,变得鲜红刺目。琥珀色的眸中情欲消退, 漫出些许苏白璟自己也无法察觉的无措。像藤蔓一样缠绕在她身上的尾巴飞快解开, 乖巧垂在身后,不安地上下涌动。苏白璟抬手扣住她的下巴,轻轻抬起,指腹从她的唇角擦过, 将她唇角的血迹一点点抹干。他望向她的眼睛,她往常像琉璃一样璀璨漂亮的眸子忽然暗淡下来,像泡了水的画, 凋零的花, 皱缩失色,暗淡灰败。怎么会这样……他的尾巴明明没有用力。苏白璟蹙了蹙眉, 果断握住陆晴的手腕, 妖力探入。妖力穿过陆晴的经脉, 来到她的丹田。平坦漂亮的丹田此刻像干旱了许久的大地一样龟裂开, 到处都是四处乱窜的失控灵气。丹田正中,拇指大小的金丹布满了裂隙,仿佛随时都要炸裂开来。苏白璟手指微顿,睫毛忽然剧烈颤抖了一下。他瞬间明白了陆晴为什么会吐血。因为道心。她的道心动摇了。短暂的不可置信之后, 便是蔓延而上的滔天怒火。
苏白璟琥珀色的眸子里席卷上狂暴的飓风,将所有情绪一并粉碎。他按在枫树干上的手猛地用力,指甲不受控制地伸出来,在树干上凿出四个圆润的洞。他的尾巴焦虑烦躁地卷在一起, 重重拍打上地面。陆晴怎么可以这样?她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就动摇道心?她怎么可以不爱他?为什么?仅仅是因为看到了他的尾巴,看到了死去的清元宗修士吗?苏白璟生平为所欲为, 从来不会向别人解释什么,但此时此刻,即使烦躁和愤怒的火焰几乎要把他全身的水汽全部蒸腾,他还是勉强忍住了心中的戾气,神使鬼差地开口:“是他们要来杀我的。”“什么?”金丹破裂,道心不稳的巨大痛苦让陆晴的大脑有些发懵。“那些清元宗修士。”苏白璟指腹按在她的眼角,急促地重复了一遍,“是他们要来杀我。”他只是正当防卫。离开镇灵秘境之后,他都没打算要继续杀他们了,他们却要来针对他,却要在陆晴面前暴露他的身份,难道不该死吗?陆晴怔怔看了他半晌,反应过来,喉中溢出一声冷笑:“他们要杀你,是因为你是妖。”“妖又如何?”所以呢?就因为这个,她就要站到他们那一边?是她自己要用温软而又轻柔的声音唤他夫君。是她自己非要挡在他身前保护他。是她自己选择了他而不是明心果。是她自己同意了他的提议,以他为道心结为道侣。是她自己答应了他要和他一起回到他出生的那座雪山。……陆晴已经做了决定,就没有出尔反尔的权利。陆晴暗淡的眸子并没有恢复明亮,她整个人都没有了什么力气,她像是一只墨鱼,身体里全部的墨汁和水汽都被人挤干了。她有些颓唐地将后脑勺靠在了枫树干上,轻飘飘开口:“事已至此,你要杀便杀吧。”苏白璟怒极反笑:“我要杀你的话,早就杀了,易如反掌。”“为什么不杀我呢?”陆晴眸中泛起不解,“你想得到的东西都已经得到了不是吗?”五大家族没有还手之力,清元宗弟子死伤惨重,天光城几乎彻底失去了希望。人族和妖族的战斗已经不可避免。“我对你而言,应该没有什么用处了。”既然大家都要死去了,那就让她也死在这里,死在这片枫树林中,死在这片她最爱的土地里,和天光城一起埋葬。苏白璟琥珀色的眸子越发深凉。没有用处,如果她当真像她口中说的那样没有用处,那他现在该有多么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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