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所见,令人震惊。
山石崩裂的痕迹极为可怖,而这还是在极远处了,据说黑岩落地的震声惊动飞鸟禽兽,更不要说附近的部落兵士,几乎人人都惊慌不定,叉猡将周围一一指出之后,神色依然难看:“若不是他只有两把那东西,只怕……”
苍越孤鸣没有再问,只是淡淡道:“走吧。”
威力可怖的火器,但制造似乎也很有限。在混乱的局势之中,虽然值得重视,但远远不及内战中心,当撼天阙收到竞日孤鸣送来的礼物——在战兵卫死后,那个盒子里装着的信和舌头,苍越孤鸣已经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野兽死前哀嚎的声音。
他投身这场复仇的国战中,并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而撼天阙,对他左右摇摆的爱与恨终于彻底倒在了另一边。军队在铁军卫扫荡下溃散,夜晚来临,他们藏身的山洞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苍越孤鸣清楚的知道,撼天阙快要死了,似乎从舅舅死了之后,这个人只是咬牙在等待这一刻,抚摸他的手掌粗糙又怜惜,撼天阙问他如果不为了天下不为了孤鸣一族的责任,是否会放弃复仇。
为了天下,为了责任,为了皇族与生而来的尊颜和荣耀,还是为了被背叛,为了父王的死,一路而来的不甘,心酸,曾恒和怨怼,苍越孤鸣一瞬间掠过一个红色的身影,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
他要杀了竞日孤鸣,他为了自己,也要这么做——这个回答让撼天阙惨笑了起来,随即他被藏在了石洞的暗门里,一直到很久,很久之后。
王庭之中,花园之内,竞日孤鸣让人送来了桂花酿,他坐在桌边饮酒,夜风吹过去,吹得酒液冰凉。战争结束了,胜利的滋味只能独自品味,他裹紧了袍子,似有些受不住的咳嗽了几声。
外面有人静静走了进来。
这周围的防御很显然是放开了,任寒波下意识的觉出一些不同,不过这并不曾让他改变主意。花园里独坐微怔的竞日孤鸣苦笑了一下,倒了杯酒:“任先生是真不死心啊。”
任寒波微微惆怅:“我听说了,你赢了。”
“小王赢了。”竞日孤鸣说着,又微微一顿:“自然,任先生是来刺杀小王了。”
“上次只是伤了你,这一次我不用火药,只凭剑术。”
“只怕那物所制不易吧,”竞日孤鸣不在意的端起酒杯:“只凭剑术,你不是小王之敌。”
“那是从前,现在不同了,”任寒波漫然道:“夙先生死了,撼天阙死了,护卫被你放开,苍越孤鸣和千雪孤鸣也都死了。孤家寡人,谈什么豪情壮志,你只剩坐在这破椅子上,听任那群没趣味的下属逼你成亲生子的日子了。”
“任先生真是……普天之下,还有比你更轻蔑王权之人么?”竞日孤鸣笑吟吟的放下了杯子:“称孤道寡,小王……孤王今日的寂寞,就请任先生排遣吧。”
任寒波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另一个声音忽然道:“竞日孤鸣,这一战,与旁人无关。”
声音从另一侧缓缓而来,月色移向来人,照亮了一张熟悉无比的容颜,竞日孤鸣的轻松终于消失了。
竞日孤鸣等得是最后一个王族亲卫,他知道王族亲卫会来报仇,哪怕只剩下一个。世上有这种不计生死也不管能不能成的人,比如任波罕凝真,又比如王族亲卫,他知道这些人一心求死,奋不顾身,这种人通常死得也很干脆利落。
但来的是苍越孤鸣,本来他打算一起收拾王族亲卫和夜族遗孤,但是来的是小苍兔,那情分就不同了,于是竞日孤鸣转向任寒波,笑了笑:“任先生不妨去北殿等一等。”他的手伸出袖子,让任寒波看清楚了手心的发钗。
任寒波脸色大变,往后退了一步,飞身掠出了花园。
只是一枚发饰,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但那枚发饰出现在竞日孤鸣手中,已经是十足危险的暗示。任寒波掠入北殿之中,四周一片漆黑,他以为自己会遇到一个足够危险的陷阱,实际上北殿什么也没有,只有殿上的高座上,一个昏迷的身影。
太黑了,任寒波从怀里摸出一个瓶子,拔开瓶塞,一只蜂飞了出来,饶了几圈,往前面飞去。
……那确实是任波罕·榕烨,他的妹妹。
别的都能够伪造,唯独他自己留下的暗记,用自己的方式确认,世上再无人知道。任寒波环顾四周,黑暗幽凄的宫殿冷置已久,这里是苗王妃嫔所住之处——他抬起头,黑暗中冰冷的锋刃闪过幽冷的蓝光,突然射向王座。
厚重的铁栏从天而降。
四面的铁栏重重落在地上,在任寒波一剑扫开机关射出的利箭之时,铁骕求衣已经从殿外走入。任寒波不由看向王座,一个年轻冰冷的剑客扶起了榕烨,抱到了偏殿。
“任寒波。”铁骕求衣冰冷的声音响起:“或者该称呼你为任波罕·凝真。你竟然没有死。”
任寒波闭上了眼睛,狂跳的心脏慢慢平稳下去,他是如此害怕,害怕那些涂了毒药的箭会伤害榕烨,如果他没有出手,如果他没有踏入这个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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