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会对自己记忆中本应存在的事物毫无感觉?就好像……他们其实并不存在一样。他的记忆是真实的吗?
他在漆黑的城市里徘徊了许久,久到让他以为,星空天然就该在他的脚下而非头顶。直到一座黑色的巨塔出现在他的面前。像一座纪念碑,他想,一种天然的好感让他有了登上那座巨塔的强烈欲望。反正他几乎不像是一个活的生物,在这座地下的城市里,也不会死去,正应该去实现自己的种种愿望。
那座塔他爬了很久,虽然本应是个建筑师,但不知为何的,他看着这样壮丽的建筑竟然什么也想不起来。终于到达了塔顶,整座沉默的古代城市尽收眼底,卡维被她的美丽所震慑——这是一座修建在群星之上的城市。对于他来说那是超越了所有应有记忆的存在。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全新的念头:
提瓦特的星空是虚假的。这个念头像流行一样划过漆黑的穹隆,落在了城市的某处。
从高塔上看去,城市像是一张漫无边际的星象图。卡维在不知什么年代的图书馆里找出尚未风化的纸笔,非常生涩地绘制出城市图纸,标记那些流星落下的坐标,再沿着那些坐标挨个寻找它们的下落地点。并不难找。每当他靠近,便看到一个个明灭的光点安静地停泊在标记处,在感知到他的存在后,便落入他的怀中,他能听到它们的絮絮低语。
它们是曾属于某人的一段段记忆,有时候精彩纷呈,有时候相互矛盾,有时候庞大繁杂,有时候简洁异常,有时候念着念着,就快要消散了。卡维不得不让他们紧密地靠在一起,就像一群相互取暖的小动物。有时候它们忘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反而急得追问卡维,俨然是把卡维当做了它们的史官。没有人想被忘记,没有人想消散,没有人想被……篡改。它们全都认为自己还活着。
???……就好像卡维也认为自己还活着一般。
???事已至此,卡维全都明白了。正如人类是滤清神选者后剩下的残渣一般,它们,这些无名的记忆,则是滤选人类——或者说“原神”的残渣,而这座地下的都市则是被选中的填埋场。提瓦特的人们常说,一个人的命运,会在他的命座里呈现,但实际上真相比那还要卑劣得多。他们自以为的命运、出身和性格早在他们出生之前,就已经在世界树里修修剪剪过无数次了。有人替他们决定了什么是珍贵的,什么是无用的,他们以为的自我意志实际上不是他们的意志。
就好像卡维,在这漆黑的城市中他没有见到任何一个记忆中的人或事物,但他就是记得。
卡维是幸运或不幸的。其他人的记忆被舍弃的时候已经是碎片了,但他——不知道为何,被丢下来的时候是完整的,以至于若干年后他醒来,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只是一团记忆,他还不知道他其实是“卡维”。
——有人已经代替了他,在地上的世界成为了卡维,成为了那位幸运的、被选中的“原神”,去体会那他还不知道早已被操纵写好的人生了。有人已经替代了他们,成为了……
你要替我们讨回公道。它们说。我们被神抛弃在这里,生不如死。卡维,卡维,你是唯一的那一个,也是最后的那一个,可以为自己的命运抗争的记忆体。卡维,你和地上的那一位不同,你有一个英雄的名字。
……
生命最后放开了手,
施与众生自由,
人与动物们都能表达自己,
草木却只有沉默,
所以他们才需要一位代言。
………
………………
“‘神隐’?”
虽然伶牙俐齿,但客观的来看,迦兰的语言学天赋远远比不上她在建筑学上的天赋,以至于在骑着驮兽回须弥城的路上,她已经把这个非须弥本地语言里的词语重复了好几遍,有时候念着念着自己都笑出声来了,像是品鉴她自己的一场微小的胜利。
因为艾尔海森的身体的缘故,驮兽走得很慢。和迦兰的激动不同,他仍旧感到了某种疲惫。
在沙漠的考察十分曲折,花费了比一开始要多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的腹部隆起到一个已经无法遮蔽、也不容忽视的程度——如果不是这个遗腹子,艾尔海森应该这辈子也不会见到这么多应该被叫做怜悯的目光。他人的目光不会影响到他,但他不喜欢。
神隐——那当然——是个稻妻词汇,有被神带走、隐藏的意思。而稻妻群岛与提瓦特大陆的其他国家近乎完全隔绝,这个词能流传在沙漠民中间,本身就已经不寻常。就现在来看,已经无从考证这个词是因何缘故流传到此的了,但它就是此行最大的收货。
须弥沙漠里的神隐,指代的是有寻死念头的人在深夜梦境中,在某种诱引和召唤下,以梦游的形式走入沙漠中隐藏的地底洞窟,从此消失于人世。本来是一种罕见的现象,然而近来由于灾厄的发生,这一现象逐渐变多,很多的人失踪与被搭救,以至于这个本应被遗忘的词也重现于世。
艾尔海森以让迦兰不加入镀金旅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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