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耳朵……别憋着,想怎么做都行。”她大概知?道向饵是因为父母的事痛苦,但向饵的思维里几乎没?有出现父母本?身,那是一大片混沌无序的杂乱痛苦,夹杂着深重的自我厌恶。阿赫抿着唇,想了想,还是调整好自己,爬上床去,膝行着去到向饵身边。向饵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仿佛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把一切感受和想法全都藏到最深处。哪怕阿赫已?经这?么近了,她依旧连头都没?抬,紧紧扣住裤脚的手指都完全没?有动,似乎已?经对外界毫无反应了。她给自己作茧,将灵魂束缚其中,再也不愿舒张。因为她从此知?道了自己的来处,一切温馨的幻想都被打破,一切卑微的愿望都不再可能,她知?道自己就是没?用?的飞蛾,哪怕破了茧也不会长出被爱的华丽翅膀。她终于彻底地?知?道,自己就是被抛弃的人?,是不该出生的错误,是让所有人?蒙羞的存在。她不在谁掌心里当?过明珠,也没?见?过任何真正的爱,她落到这?种地?步,求生不得,求死也不能。她像是在全世?界最孤独的地?方独自浮沉。她讨厌这?样的自己,更讨厌这?样的世?界。可她……完全无能为力。一些温热的触感拍在她手背上,轻盈又小心的,细腻柔软。那是谁的手,向饵当?然很清楚,可她无力去管。她也不想去管。那只手逐渐张开,轻轻握住她的手背,将她紧紧扣住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力度很微小,很小心翼翼,丝毫没?有强迫她的意思,却又那样……温暖而坚定。手指一根一根被掰开来,向饵感觉到细微的呼吸声,那是阿赫有些紧张的呼吸。阿赫声音又轻又沙哑:“小耳朵……”她叹息一般叫着这?个昵称,这?个……让向饵不得不痛苦接受的昵称。那只温热细腻的手顺滑地?握紧了向饵的手。随后,十指相扣。向饵的手像是一个工具,并没?有任何变化,任由对方施为。她知?道邪神?对自己的渴望,也隐约感觉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她已?经完全不想去管。反正她这?样的废物,社会边角料,被扔到垃圾堆碾碎都无人?在意的东西,为什么还要在意自己的身体和情感?可是……过了好久,什么都没?有发?生。是,甜腻的香气浓烈得溢满整个房间。是,阿赫细微的呼吸从未远离。是,触手的阴影在月光里摇曳舞动。但……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阿赫和她十指相扣,身体之间保持着距离,并没?有强行贴上她。
十分钟过去,二十分钟过去,半小时过去。阿赫和向饵一样,坐在她身边一动不动,连相扣的手指都不动。向饵手掌心已?经被握得汗湿。她脑海中嘈杂的各种想法,却渐渐都安静下?来,她开始将关注放在自己的身体上。手掌心的汗湿很明显,双腿这?样坐着早就酸麻了,脖颈也很疼,眼睛黑乎乎的睁开也看不见?什么。她终于稍稍动了一下?。她想起一个非常古早的小故事:一个精神?病患者每天都跑到墙角蹲下?,所有人?和她说?话她都不搭理,直到某一天,一位新来的医生过来,用?和她同样的姿势蹲在她身边,一句话也不说?。患者终于按捺不住,转头主动说?出进院来的第一句话:“你?……你?也是,蘑菇吗?”向饵嘴角勾了一下?。阿赫那边,似乎也微微动了动,非常细微的笑声传来:“呵……”弦注付随后,阿赫沙哑低沉的嗓音,在月色与梦幻的黑暗中静静响起:“是啊。我也是蘑菇。”这?声音打破了一潭死水般的沉寂夜晚,连地?上的月色湖泊都似乎轻颤了一下?,向饵终于稍稍抬头,转向侧面看去。阿赫就在床上,用?和她一样的姿势抱着膝盖坐着,脑袋搁在膝盖上,一只手扣着自己的踝关节,一只手和她十指相扣。时间很晚了,月色已?经偏斜,一些月光不小心洒落在阿赫侧脸上,暗香浮动之间,那双漆黑的眸子微微转过来。眸子里是水一样漫过来的爱意。向饵愣住。一忽儿,她仓促地?转回头,躲过那些春雨一样浇淋下?去的爱意,身子甚至止不住有些发?颤。衣服窸窸窣窣,是阿赫在动,向饵身子轻颤得愈发?厉害,心脏开始敲击胸口。一只手忽然伸过来,在月色下?白得晃眼,让向饵差点抽了口气。她定睛看去。那只手上拿着两只可爱圆润的白色蘑菇。像是加大版的海鲜菇,圆圆的白胖的茎,大大的雪白伞盖,看起来憨厚又可爱,衬着散碎月色煞是好看。阿赫轻声说?道:“这?个,一朵是你?,一朵是我。你?才不是被抛弃的人?……你?是我的小蘑菇。”向饵盯着那两朵蘑菇看。阿赫则借着月光,用?自己人?类的眼睛,安静地?看着向饵,安静地?十指相扣牵着向饵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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