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孟朝一手攀住架子,一手拽着袋子,一点点往回挪。“你看,救下来了,”童浩笑了,“救下来了,我就说没事的,你看——”可下一秒,他看着孟朝脚下一空,身子向后仰去,从高处坠落,就像是一只鸟。他看着他停滞在半空。有一瞬,他甚至怀疑他可以飞。然而紧接着,坠落,坠落,坠落。断了翅的鸟,自高空急速地坠落。孟朝“砰”的一声,碎在他的眼前。 死诀徐庆利迎风站着,曹小军跪趴在对面,两手撑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曹天保亘在两人之间,仰面瘫在地上,一绺绺额发四散,滴着水。“天保,醒醒——”曹小军艰难挪动,爬到男孩身边,轻轻拍打他的面颊,“天保,不怕,你睁眼看看,阿爸来了,你醒醒,睁眼看看阿爸——”然而曹天保嘴唇青紫,在凛冽海风中双目紧闭,没了声息。“曹小军,原来你真没死。”徐庆利咂咂嘴,上前一步。“你说可不可笑,就在几天之前,我还在跟老天爷祷告,说愿意用任何东西去换你活过来。可眼下你就活生生站在我面前,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又近了一步,曹小军看清了,他右手握着刀。“你得给我个解释,一个死人怎么就又活了呢?”他悠闲地转着刀,那是曹小军无比熟悉的动作,属于倪向东的动作。“你的死让我成了通缉犯,我为了逃命,杀了个不相干的保安。你一点点把我逼上绝路,让我脏了手,回不了头,可你现在怎么又活了呢?”他步步逼近,曹小军摇晃着起身,将曹天保护在身后。大腿上的伤又挣开了,血汩汩向外涌。可他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表现出任何虚弱,不能。就像在野外遇见饥饿的狼,血腥气只会彻底激发它的兽性,示弱得不到任何怜悯,只加速死亡的到来。他提着气,手撑膝盖挺起身来,咬牙努腮,直视那人的眼睛。“曹小军,你他妈的告诉我,为什么?”曹小军没有回答,而是用另一个问题替代。“你是谁?”“我?”徐庆利勾起一边嘴角,冷笑,“我是你兄弟,东子啊——”一语未落,曹小军瞬间炸起,忽地一下子直奔过来。徐庆利不知他要干什么,惊吓之余忘了退后,曹小军猛然贴近,挥动右手,一股蛮力击中徐的下腹,酸胀之后,撕裂的疼痛弥散开来。徐庆利自觉身子一顿,低头,发现腹部插着把刀。“小军?”再抬头,却直撞上对面人的咬牙切齿。“你为什么要冒充倪向东?”刀在他体内转了个圈,“你到底是谁?接近我什么目的?”怨毒,愤恨,不加掩饰的厌恶。这表情徐庆利曾见过无数次。在他三十余年的人生里,这种嫌弃与恶意他见了太多回。那些人在真正了解他为人之前,只消看见他毁掉的大半边的脸,便已经开始憎恶。调侃,嘲讽,谩骂,甚至无端的殴打,历经了太多,他以为自己已经百毒不侵,直至今日看到了曹小军的眼神。他有一瞬的恍惚,只觉眼前这张扭曲的面孔,无比陌生。曹到底是受了伤,又在海里折腾了许久,消耗了力气,刀刺得不深,只伤及皮肉。抬手第二下的时候,徐庆利反应过来,一把推开,踉跄着躲闪。曹小军扑了个空,径直摔在地上,好半天起不来身。徐庆利望着他的狼狈,望着他在潮湿打滑的地面上颤着两条胳膊,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我不会说的。”他走过去,向后拉扯曹小军的头发。“如果你当时问过我,就会知道我的答案,那晚的事情我会烂在肚子里,永远不会告诉别人——”他一刀刺向曹小军后腰。“可如今晚了,走到这一步,我们都回不了头了。”又是一刀。曹小军怒吼一声,反手挥刀,刀刃划向徐庆利的右腮,转眼皮开肉绽。
徐庆利捂着脸滚下来,哗浪浪,刀落到一旁。曹小军借机翻身,骑在他身上,两手攥住刀,大力向下掼去。徐抬起右臂去挡,曹抖着胳膊继续向下,二人裂眦嚼齿,无声角力。刀尖就悬在徐庆利眼睛上方,一寸寸逼近。他左拳卯足力气,猛击曹小军腹部,曹吃痛,两手一顿,紧接着闷哼一声,继续向下狠按,刀顺势刺下,徐庆利偏头,刀刃擦着颧骨过去,“铛”的一下,直扎向右耳旁的混凝土船台。曹小军见状再次举刀,徐庆利发了狂,手指插进他大腿上的伤口。曹惨叫一声,失去控制摔了下来,徐庆利趁势捡起刀,奔向远处,而曹小军瘸着腿,也紧跟着追了上去。二人围着废弃铁船兜圈子。曹小军背靠着船,探头向左右张望。大雾迷蒙,看不见人影。侧耳倾听,亦没有任何脚步声,只有瞬息不停的海风呜咽着穿过岛屿,像是女人哀绝的哭泣。有什么落在脸上,湿漉漉的,他一抹,一股子腥气,是血。曹小军仰头,正撞见“东子”血淋淋的笑。“东子”就藏在他头顶的甲板上,刚好撑着栏杆向下张望,冲他咧嘴笑——右腮豁出条大口子,像是裂到耳根的嘴角,泛着恶意的邪笑。他尚未反应过来,“东子”便闪身翻过栏杆,一跃而起,从天而降,径直压倒在他身上。曹小军后脑猛撞在地面,头晕目眩,一时间慌了手脚。等他回过神来,“东子”的刀已经抵在自己的动脉上,冰凉的铁器即将豁开皮肉,放出滚烫奔涌的血。他忽然觉得累了。一股从未有过的疲倦袭来。想他一生都在奔逃,战斗,辛苦劳作,随时随地保持戒备,就连睡觉也要在枕下藏把刀,睁着半只眼,而如今,他真的累了。不想跑了,不想斗了,不想再算计什么,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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