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她说,他给她重新弄一下。在妻子?怀孕的时候他就设想过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在她出生那天,他失眠了一晚上,在想以后他得?去?学一下怎么?扎小辫子?。他还特地没给女儿剪胎发,在等着她的头发长长,长到能扎小辫子?。可是后来,他学了,但是是给含景扎了。他是为?她学的,但他没有给她扎过。八岁的沈弥也没有很大,也才是个小女孩,头发细软,跟她一样软。他放轻了动作给处理着。她一边任由他编辫子?,一边脚尖在地上画着图案,实在是可爱极了。就连她穿的那双水钻的小皮鞋他都觉得?可爱。他自己找话题跟她说话:“以前都是谁给我们弥弥绑头发呀?”“是院长姨姨。”她在福利院生活了很久,两次收养失败,两次遗弃,院长心疼这个小女孩儿,不敢再将她收养出去?,自己带在了身边。他们接她回?家那天,她就站在院长身边,被?院长搂着,听着他们繁琐且漫长的谈话。院长放心不下她,搂着她的手始终没放下过。回?想到这,沈柏闻闭了闭眼?,声音很轻地说了一句:“我只?是很想弥弥。”她被?他弄丢了八年,他只?是很想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一想起那一幕,他就像心口被?剜了一刀。他觉得?,他不能对?弥弥那么?坏。她的世界那么?贫瘠,他就任由它荒废下去?,寸草不生吗?是,她被?放去?没有阳光的角落她也能生长,可他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女儿放去?那里??在那之后,他总会刻意避免这种事情,加上含景和小洄也都开始长大了,少抱一点、少亲近一点,他觉得?没有什?么?。
那时家里?有个园丁大叔,现在已经退休。他的妻子?早亡,没有孩子?,也不打算再婚,待人素来冷漠。但有一次他看见弥弥跟大叔一起在给花园的花浇水,有个远处的景观她看不见,大叔就将她抱起来看。她在那边玩得?很开心。当时沈柏闻就在想,他们不朝她走近的话,她是不是就会不要他们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叫他浑身发冷。后来,他大多的注意力确实都放在了弥弥身上,也就有了符岚今天这番话的出现。他看向符岚,仔细看去?的话,竟能发觉眼?眶有点红,“一个人的精力和时间有限。如果我还和以前一样的话,如果我跟你一样的话,那弥弥怎么?办?”符岚摇了摇头,“你跟我说的不是一个事情。含景她什?么?都没有……”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她的话被?打断,错愕地看过去?。“含景什?么?都没有,我也什?么?都没有。”她在外面将他们的谈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她将他的衣角攥紧,沉默不语地听着里?面的人争论。她其?实自己也不太愿意去?感知与接收情感。因为?排斥得?久了、不接收得?久了,久而久之才会麻木与迟钝。但原来再多的钝感力也挡不住难过。她听着妈妈说的话,站在沈含景的角度一遍遍地替其?争取与辩论,还是感到了很深的难过。她在难过什?么?呢?难过妈妈一直在努力为?含景鸣不平,还是难过那话里?话外埋藏着的对?含景的偏爱。周述凛看着她垂头不语,只?看着他的衣角。他好像看出了她并无波澜的面皮下的难过,忽然抬手捂住了她的耳朵,低声道:“不要听。”他察觉到了她情绪的不对?劲。这么?难过的话,就不要听了。但是没有用的。就算不听了,心里?的伤口也还是在哇哇流血。他想带她走,但她显然是不肯的,执拗地待在这里?。终于,还是在某个节点,抑制不住地、转身闯了进来。但在进来前,她让他去?楼下等她,不想让他掺和一起。他静默地凝视着她,没有动作。他的不愿意也很明显,但还是被?她推走。她只?想自己来,与他们说几句话。沈含景被?关在了房间禁闭,距离这边有一段距离,但她还是听见了一点动静。家里?这两天安静得?过分,周遭也没有佣人。迟疑了下,她还是偷偷出来,不大放心地过去?看眼?情况。书房的门大开,里?面的声音再无遮掩地往外扬去?。“她什?么?都没有,我又有什?么??”符岚那句话,沈弥听过了,听得?太多了,她不想再听了。“她是孤儿,她无父无母。可她还在襁褓就被?你们领养,她从小就拥有您和父亲的呵护与疼爱。您真心爱护,不曾作假。她在象牙塔中长大,没有被?任何风雨吹打,也没有触碰过什?么?现实的艰辛。”“是啊,我不是孤儿,我有爸爸妈妈。可我从小丢失啊。”她原先没有计较过这些,从来没有。可是在看着符岚呵护含景的时候,突然觉得?很不公平。沈柏闻握紧了拳头。如果说方才泪意上涌还能压制得?不甚明显,这会儿则是格外清晰。这几句话直接剖在面前时,他才她想,她就是受不了符岚每次都以含景所拥有的贫瘠为理由。因为她所?拥有的也从来不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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