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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端尘山四年,每日睁眼闭眼都是虫子,但李殊援写的这个“痂虫”,我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那虫子呈长条状,大小不及蚍蜉,通体呈殷红色,有八对足,带着钳嘴,这模样大小实在不像是可以入药的虫子,倒像是……蛊虫。
但是死了的蛊虫大多只能做毒药,极少能用做正经药材。
李殊援自是不可能毒害我,我只是怕……
向当铺老板买了一张丘阳城的地图,让他给我标注出图上所有的药铺后,我开始照着地图逐一探问。
城中一共有五家药铺,问过四家,四家都说不认识我手上的虫子,也没有一家承认见过李殊援写的这副药方。
随便找了一家店扒拉了两口晚饭,我忧心忡忡地进了第五家药铺。
掌柜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头,举着透镜对着这巾帕包的两只虫子看了半晌,眉头皱了又松,摇头摆脑地端详了许久。
看他颇有研究的模样,我忍不住问道:“掌柜可是识得这虫子?”
老人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看模样是寄生在海错体内的奇虫,近年来沿海一带常用来调理气虚不顺。”
“老头胡说什么呢,我们那边没有这样的虫子,更没人吃这样的虫子,我看这像西域的厥虫。”
一个的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我偏头看去,发现自己左侧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背着斧头的年轻男子,对方体格高大,相貌端方,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手里的虫子。
我又瞥了一眼掌柜,老头正伸手擦着额上的虚汗。
谁胡扯谁懂行显而易见。
我将这虫子往左边捧了一些,问道:“这位兄台可知厥虫如何生长,毒性如何,可否入药,有何功效?”
“这是西域罕见的蛊虫,只长在活人体内,活着的时候毒性不小,死了是无毒的。”男子扶着下巴,有些纳闷道,“我只知道这厥虫与寒蛊相克,若是同时一个人体内同时有厥虫和寒蛊,寒蛊会渐渐被吞噬,可我没听说它死了还能入药啊,西域的蛊师只会觉得死厥虫晦气。”
只长在活人体内,那我这几日吃的药里那么多虫子哪来的?
虽然暂不知这虫子死后的药效,但这虫子恰好可以吞噬寒蛊,李殊援会不会早就知道些什么?
我稳了稳心神,问道:“若是中了厥虫,具体有何损害?”
“会伤口难愈,一旦受伤便血流不止。”背斧的男子道。
我点了点头,将帕子收好,道了句多谢,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倘若方才那人所言无假,这厥虫只寄生于活人体内,那我每日服用的这些虫子无非就两种来历,一是取自身中厥虫之人的血液,二是取自身中厥虫而亡之人的尸体。不过取血的前提是能止血,若是止不了血,活人就会变成死人。这样的话,在血中取虫和在死人身上取虫并无区别,前者还更麻烦。
这虫子根本不像是正经药铺里有的。
我曾问老伯在哪儿抓的药,老伯说是在丘阳城中的药铺。
如今看来,老伯多半在骗我。
不过有没有可能他不是在正经药铺抓的药,而是找的江湖郎中呢?
可是西域人并未发现这虫子有任何药用价值,一不能卖钱二不能治病,没有利益驱使,会有人冒着不敬死者的骂名不嫌麻烦地剖尸取虫么?
理智告诉我,这虫子是无论在哪儿都是买不到的,只能现取。
老伯就是在骗我。
但是这药方是李殊援写的。
可恶的李殊援伙同了老伯来骗我。
可是李殊援为什么要骗我?
他知道这虫子的来历吗?知道我体内寒毒未清吗?
这里面有太多的巧合,我想不明白,也不敢去想。
我在街道上心不在焉地走着,脑袋有些发沉发木。
天早已完全黑透了,道路两边的铺子关了大半,卖小玩意儿的摊贩却只多不少。
提着漂亮花灯的女郎们成群结队地往一个方向走,我听见她们说今夜有人会在河边放烟花,请整个丘阳城的人看青灯谷弟子在游船上舞剑。
但这些热闹都是她们的,与我并无关系。
寒月洒下霜辉,我只身一人走进幽谧的小巷,第无数次对自己说:别胡思乱想,我该快些回去,等明天中午老伯来送药的时候把事情问清楚便是。
014
灰墙下,拉着一大一小一马三道影子。
小女孩蹲坐在地上,抬头看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
那男人穿着一袭黑色长袍,手里提着一盏漂亮的兔儿灯,烛光把他脸上的疤痕映得愈发狰狞可怖。
这张脸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个把我卖给旸宁的南疆人贩子。
他竟然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丘阳,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在干骗小孩的勾当。
我向二人走近,女孩率先看到了我,起身冲我喊道:“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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