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变就是不变。父亲说他像他年轻的时候,但这样的人到中年一下子就会胖起来了。
「父亲。」他下楼时唤了一声,父亲正和先生在交谈东京一些新事物,听说有个叫收音机的东西可以听到广播。广播是什麽东西?林秀一脸疑惑,先生回答他东京的老家也购入了一台,可以听到法国香颂或美国爵士乐,相当不错。
「可惜台湾还没有广播网,不然这东西进口进来可会是大卖啊!」他那身为商人的父亲感到扼腕,林秀只是在一旁沙发上坐下,一口接着一口吃着冈埜荣泉的羊羹。
但很快地母亲就拍下他想插下一块的手,告诫他马上就要吃晚餐,别吃太多甜食。
「那林先生,我今天就先告辞了。我後天回东京,听说小秀明天要跟你去参加宴会,不能上课,那就回来再见了!」他的先生作了个揖,林秀也赶紧站起身轻轻鞠躬。
「好的好的,总是这样麻烦先生,也该回去度个假了。东京的发展真是瞬息万变,此次回去必定能看见许多新事物。」他父亲大概是在东京进了什麽好货,笑呵呵地送走了先生。
「李婶,可以开饭了。」母亲叫唤着厨房的帮佣,便是李伯伯的媳妇,两人一家都在林宅工作。「老爷就座吧!」厨房传来已经布好饭菜的答应声,待父亲入座後他和母亲也坐了下来。
「林秀最近功课怎麽样啊?听先生说你的日文文法已经没什麽错误,那日文试题做得如何?」林秀虽然知道席间只有这些话题能聊,但想到那些密密麻麻的日本医学院考题就不免内心作恶。
「没什麽问题,题目大概都能看懂了,看懂之後回答便不难。」今天依旧是三菜一趟,冬瓜排骨汤、炒空心菜、红烧牛肉和乾煎鲭鱼。他听说班上的奖学金生家里是吃不上肉的,果然在饭桌上出现三样肉表示父亲又接了个大单子,平常仅他和母亲在家时只有一道肉。
等待父亲夹第一口菜後,林秀合掌说着日文的我开动了後才动筷。他每周有一天是日本文化课,他的先生手把手地教他日本人是多麽讲究的民族,他一一记下那繁琐的礼节就是为了去日本生活能轻松一些。
「明天要跟你的梁田世伯参加大稻埕的欢迎会,他儿子也一起,你听母亲说了吧?」林秀吃了一口鱼点点头,无论如何他还是觉得能穿新西装,这烦人的场合比较不讨厌了。
「他的名字叫清词,清秀的清,词汇的词,读音是kiyoshi。我跟你世伯说了,你到东京就住他们家也好有个照应。清词那孩子虽然有些少爷脾气,但这年纪已经在帮梁田伯伯工作,念的学校也是庆应高校,是个聪明孩子。你俩又同年,应该能处得来。」林秀其实受不太了笨的人,也许是他身边的人都相当优秀,讲话条理清晰且有逻辑性。
李伯的儿子他从小就试图跟他当朋友,他却没有一次听懂那人在说什麽,後来就乾脆放弃与他沟通了。但说穿了林秀是个很不会玩的孩子,不知道孩子间流行什麽,也没有什麽娱乐。
「我知道了。」父亲和儿子间总是没有太多对话,父亲交代完他想说的话後便和母亲闲聊了起来。林秀倒也是安心地吃着他的饭,想着既然是他往後要相处的人,还是得给人留个好印象。
殊不知他明天根本见不到那个如风般自由的大少爷,但也许他们相遇得晚,痛苦的时间就能再缩短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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