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径推门进去,里面的人正在加炭火。许是惧冷的紧,屋子捂得颇有几分水泄不通,空气有些浊。“师父可是好些了?”陆清河留了些门,未掩紧,走到炭火前坐下,伸手去烤了烤冰凉的手指。时安老先生:“伯都怎穿得这半少,苗疆这冬天的冷气跟是要吃人一样,仔细受凉。”他将手掌伸到老先生面前,叫他摸摸自己。“师父可是觉得我有什么不同寻常吗?”时安抓住他的手指,像是握住冷冰一般,触到一股透心的凉意。立刻又号了脉,问道:“有些凉,可是衣物穿少了?”陆清河垂下眸子,有些难过。伸手摘去自己的幅巾,低下头凑到他的跟前,扒开被头发覆盖住的斑秃。哽咽的说不出话来,酸胀着眼睛想要哭。“怎会这样?!”时安老先生惊呼出声,颤抖着手指去摸,“我早前刚到苗疆的时候,你气色却是比在京城还要好?怎突然就变成这样了,苗疆那姑娘可是看过?”陆清河收回脑袋,坐正回椅子上,叹息道:“她看过了,没看出什么来。”时安不相信,又拉着他的手号了好一阵,“脉象是没问题,但比于往常却是弱了很多,除了这些还有什么不舒服吗?”“夏日时受过一阵凉,自那之后便就惧冷的紧。入冬后竟是不怕冷了,只是”他指了指自己脑袋,“似还有些嗜睡,经常不经意间就睡着了。”“如此看来还是有些问题,别怕,有师父还有那苗疆姑娘在总会有找到根源的。这些日子莫过于太忧虑cao心了,衙门的事就先放给手底下的人去做。”老先生企图安慰他,陆清河的眉头却皱的更深了。隐隐感觉到自己掉进了圈套里面,无论他做出什么选择都是必死无疑的那种,许他已经等不及慢慢查明病因的那天了。“师父可否为我卜一卦?”其实他向来不是一个迷信神鬼的人,此时却分外的希望神明能够为他指一条明路。时安老先生遂起身,从挂在墙上的搭布拿出一只梨花木方盒。里面有一对犀牛角筊杯,苍老的双手合住筊杯,虔诚的对供桌上的神像拜了拜。然后郑重掷下,三次皆为一阴一阳的圣茭。连神明也不肯为他指路,俩人的脸色骤然就沉重了起来。陆清河忽然提起提塘上的事,想要将案子迅速完结,重新动工,最好赶在明天开春前竣工。
老先生并不是很认同,给他沏了杯热茶安神,问道:“明知这里面有蹊跷,草草结案,日后叫人抓住把柄怎么办,凡事欲速则不达。”陆清河:“踌躇不前却又将一事无成,提塘上的事我自是可以民工无视朝廷禁令,治他们一个过失之罪,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可这样他们的家人就连朝廷的一两抚恤都拿不到了,我不管他们到底怎么死的。是谋杀,还是自杀,他们都是命苦的人。此事无论如何,都是因为朝廷的新政而起。”自杀?时安老先生听见他的话,骤然瞪大了眼眼,难以置信道:“伯都,可有证据证明他们是自杀?”陆清河摇头:“暂且没有,只是推测。我爹的人在京城发现了他们的家人,而当我们沿着京城的线索去核查时,提塘突然就塌了,像是收到了什么消息一样。我想既已入局,不如顺势而为,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这”老先生忧心忡忡,“倘有杀身之祸,伯都如何自保?”“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徒儿倘若当真不能活着回京,死在了苗疆。也算未辱没师父多年的教诲,辱没陆家的门楣。”陆清河释然笑道,虽然现在还什么事都没发生,却是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看着有些杞人忧天。也未曾想,将来倘若身败名裂,他那陆家的门楣还有什么用。时安先生瞧着他颇为欣慰,“师父的教诲你都听进去了,只是苗疆的担子呢?你欲交给谁,需要师父帮你做什么?”陆清河脑子中立刻就浮现银铃的脸,像是王婆卖瓜一样不好意思道:“银铃,她是我心里最好的姑娘,也是最适合掌管苗疆的人。我已向圣上举荐了她,只是她这人有些执拗,好些事情转不过弯来,望圣上和师父栽培她。”“这是自然。”老先生捋了捋胡子,并不惊讶陆清河的人选。于他和皇帝来说,这个姑娘确实比陆清河更适合治理苗疆。朝廷撤销羁縻,在朝廷推行改土归流,近乎十年未见成效。事实告诉他们,时机还未成熟,现在他们需要一个折中的人,一颗新的棋子。但那颗石子现下还只是颗顽石,纠缠在儿女情长中,理不清剪还乱。从响空峡回来后,一直都忙着和石雷日夜监工提塘,吃住都在工地上。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一趟,她没想到晒在院子里的皮裘叫何玉看见了。东西从他手中拿出来时,小姑娘头皮一麻,什么托词都没想出来。支支吾吾的全招了,正逢衙门的账房先生来同她清算食宿银子。银铃当着何玉差使,陆清河还一个铜板都没发下来,这会儿又开始要收银子了。何玉见她为难的样子,好心的提醒她,“这东西若当真是他三两银子卖给你了,我瞧着它还值些银子,去叫掌柜的掌掌眼,应当还能值不少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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