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西呜咽着从梦魇中惊醒时,屋内一片漆黑,徒留窗边洒下几缕月光。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飘到了她榻前,她顺着檀香味认出了来人,不多加思索地就扑了上去,她双手紧紧抓住来人的衣襟,脸埋在他怀中闷闷道:公公她们在梦里也不放过我,笑我胖笑我不懂诗书,就连阿芙也笑我。她说到最后,许是真的伤到了,竟委屈地哭了出来。娘娘,那内侍语调平稳,仿佛从未动过恻隐之心:那些都过去了,如今您独占皇上的宠爱,她们再不敢嘲笑您了。
可我不想要他的宠爱!穆西的声音陡然绷直,随即又后怕地落了下去、颤抖得厉害:他摸我我就害怕,他抱我我就想跑,他亲我我就发抖,和他待在一起我每时每刻都不得不提着心劲,生怕露出马脚让他察觉那内侍沉默地替她顺背,掌心的温度让她平静了下来。她低下头,松开了攥着他衣襟的手:但我也清楚要想在后宫中立足,我这辈子只能这般装下去,他想要我娇憨嗔痴,我便永远是豆蔻少女那般娇憨嗔痴;他不想见我做工活儿,我便再也碰不得一块木石。
宴席依旧热闹非凡,谁也不会注意到角落里两人的争执。穆惜惜低着头,眼角的余光瞥到沈涯起身离开了,她胡思乱想着这样也好,他省着银子以后娶个真心待他的美娇娘,红袖添香伴夜读,夫妻和和美美的总比在这和她纠缠不清要好,以后她还能吹吹牛皮当年和沈学士春宵一度种种往事。惜惜抽了抽鼻子,狼狈地想爬起来时,沈涯却去而复返,手中握着几串糖葫芦羊肉串,怀中还抱着几包吃食,看起来有些滑稽。沈涯将一包灌糖香塞进小姑娘手中,才得了个空顺口气。
慢慢说,什么红袖添香什么平步青云,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这等追求了?他话音刚落,就见穆惜惜今晚终于舍得看向了他,那双眼红得跟个兔子似的,就是这只胖兔子总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咬人,确实是无理取闹。胖兔子低下头,悄悄摸了一颗甘栗塞进嘴里说:我觉得我挡了沈修撰升官发财的道儿,您将来是要做学士的人,怎能和我这种胸无大志也无墨水的人天天厮混。沈涯听罢,却有些哭笑不得:先不论什么算大志什么算墨水,我什么时候说要成为学士了?。成为学士不好吗?做官不就是要升官发财吗?面对穆惜惜委屈巴巴的疑问,他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头:做学士是好,做官却不是只为了升官发财的,老实说我早就不愿困顿于翰林院中了,却一直寻不到机会出去。确切地说是在遇见她之后,沈涯第一次出现了走出翰林院的想法。
两年前,沈编修对翰林院每日修书撰史、起草诏书的生活产生了些许茫然,点翰林是每一位文人的梦想,但他寒窗苦读十几年真的只是在翰林院中享受奉承,每日和同僚高谈阔论不切实际的理想吗?我对我所写的东西产生了怀疑,我写的那些阳春白雪除了读书人又有几个老百姓能读懂那等晦涩艰深的文字?沈涯摩挲着指上的笔茧道:紫竹山房诗文集若存若亡,仅束之高阁,博雅之目录学者,或略知其名。我做官不是为了写出紫竹山房诗文集而流芳百世,只是想造福百姓。
但造福百姓,也不过是每个为官之人都会打的一句官腔,正当沈修撰为自己心中真心所求陷入沉思时,马车猛地震了一下,随即便朝一边倾侧而去。沈修撰一头撞在马车壁上,一时间头晕目眩只能听见外面传来阵阵惊呼。有别于周遭人的慌乱,一个清脆的女声显得格外清晰:等等不要慌,先把马车抬起来救人!好在那马车只是倾斜,沈修撰只感觉到马车被扶正,一个人影就率先钻了进来,还没等他说句话,便徒手将他抱了出去。沈涯记得很清楚,当时约莫是申时,春季的阳光正好,他一被抱出马车,就看清抱着他的竟然是个女子,那姑娘看着年岁倒不大,生得圆滚滚的脸上沾满了灰,就那也盖不住她满脸的得意之色,最重要的是抱着他的手居然一点也不抖,只是...沈修撰侧眼,这姑娘身段也太丰腴了点,那丰满的胸脯几乎要挨着他,他那无处安放的长腿点了点地,示意胖姑娘赶紧放他下来了。
那胖姑娘些许也是被吓了一跳,两只杏眼瞪得溜圆,连忙把他放了下来:哎呀居然是位公子,我以为是哪家小姐才连忙钻了进去,对不住对不住。,...无事。沈修撰环视四周这才发现马车是断了轴承,这下可好,他衣服脏了发髻也乱了,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新马车。沈修撰本就心情郁闷,此时更是忍不住唉声叹气了起来,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胖姑娘又蹦了过来说:哎公子你急着走吗,你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帮你修马车,虽然我手上工具不足,至少能给你修得能上路。
你一个女子,还会这种下等活计?沈修撰狐疑问道,虽说本朝民风开放,有穿男装的女子亦有击鞠的女子,可会做木工活儿的,这还是头一个。那胖姑娘摇摇头:嗐可不能这么说啊,活计哪分上等下等,不都是给人行方便的,再说了你认为的下等活计如今可是要帮你的。她说完,懒得再辩驳了一般,提着工具就钻到马车下了。沈修撰本想找个茶楼歇脚,可他看着那胖姑娘忙上忙下的模样,竟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
你不去收拾一下?他听见那胖姑娘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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