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当事人却不太想去。他喜欢老宅的氛围,喜欢廖奶奶,也喜欢厨房里的和蔼阿姨。可所有令人眷恋的东西都因他的情愫蒙上了阴影,他没有自信能维持过去的气氛。慕稚想,他或许得尽快走出来了。在情愫还可控的时候迅速将其掐灭,总比惹得所有人都不自在要好。深夜,别墅二楼客厅灯火通明,廖松琴结束工作,随手按下开关,整个二楼就也陷入昏昧。他又去了阳台。两周前,慕稚发消息说假期要留校的时候,廖松琴刚把安抚玩偶晾到阳台。他站在湿淋淋的玩偶旁盯着那条消息看了会儿,很难得犯了烟瘾,从书房抽屉里翻出包烟,裹着夜风点燃,很慢地抽着。抽一口,烟雾随风飘向右侧,廖松琴两指夹着烟,眉头紧皱起来,很快把烟掐灭。他走到位于下风口的玩偶边,俯身嗅了嗅。没有烟味。但廖松琴的烟瘾已经散了,来的莫名,去的也莫名。他重新回到室内,一抬眼,看到某样东西。二楼换了新的投影仪和音响。原先的设备不太清晰,慕稚会在电影里出现大段台词时眯起眼,专注地盯着屏幕下方的字幕,让廖松琴觉得他会不舒服。但慕稚从没抱怨过,好像只要和廖松琴呆在一起,不论做什么都已经很满足。于是廖松琴把晾干的玩偶收进来,放在餐桌凳子上,凝视良久。安抚玩偶坐在慕稚的位置上冲他笑。廖松琴眯起眼,把它扔进了库房。然而,两个星期后,他洗干净玩偶,塞进慕稚被窝里,驱车去慕稚学校,把他带回家。慕稚躲他又如何。他总是要回家的。一墙之隔,被他拐骗回家的慕稚正睡着。他站在阳台上吹着深夜的风,夜空疏朗,能看到不甚明晰的星子。万物都归于宁静,偶尔有虫类的鸣叫响起,似乎能抚平所有躁动。但廖松琴很确定,有一种躁动越烧越旺,几乎无法阻挡,快要将他燃尽。廖松琴深吸一口气,转身推开慕稚的门。——窗外风声大作,台风卷着树枝不时刮擦过窗户,哗哗响动。廖松琴担心慕稚会被吵醒,床上的人却睡得很熟,就算他在行动上试图脱离这个家,然而一沾到这张睡惯的床,还是让他沉沉安睡,很难轻易惊扰。慕稚翻了个身,眉头皱得很紧。他的唇重重抿在一起,似乎在花费很大的力气憋住要迸出梦境的话。廖松琴弯着腰,屏气凝神,像产房外焦急等待的父亲。终于,慕稚艰难地动了动唇,吐出两个字:“陈令!”说得又快又急,仿佛压着无数复杂的情绪,让这个名字几乎有些烫人。
廖松琴愣住。几秒后,他回过神,面色有些难看地低头盯着睡梦里的人,那张紧抿的唇终于放松,唇珠微微嘟起,被慕稚自己压得红艳,带着热融融的温度张合着。“嗯……陈令!”他皱眉又叫了一次,吐字清晰有力,无法错认。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廖松琴做了三年慕稚的家长,从来不认识什么陈令王令,高中毕业旅行时也没有这个名字。那只能是大学里冒出来的。他胸膛起伏,喉结滚了滚,在慕稚床边半跪下来,手握成拳。是因为这个人,慕稚才不回家?什么时候的事,什么时候认识的,又是怎么得了机会相处?慕稚是个很好看的小孩,廖松琴知道学校里喜欢他的人不会少,却没想过真的能有人入慕稚的眼,甚至还让他说梦话时提起。这是……完全不合理的事,根本不应该发生。“慕稚,”他轻声叫,“起来喝牛奶。”话落,廖松琴反应过来,他今晚根本就没有带牛奶上楼。他一时有些窘迫,正要起身下楼,慕稚大概换了个梦境,微撅的唇朝两边一弯,露出个笑。廖松琴立刻又蹲了回去,在梦里和陈令干了什么?在开心什么?他越想越有股无名火烧灼起来,在初夏的夜里出了层薄汗,胸腹也热了起来。廖松琴一把握住慕稚的手,要摇晃他,“慕稚……”“嗯。”慕稚短促地哼了声。他侧过头,睡得发软的手动了动,脸颊贴上来,很轻地蹭了蹭。“再睡会儿……”“噌”,某根弦出乎意料地断裂开。廖松琴脸上没了表情,只一双眼亮得惊人,直直看着慕稚近在手边的脸。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某种难以描摹的情绪在胸腔里盘旋不下,让他跟着呼吸不畅,甚至有些缺氧。而氧气就在手边。慕稚一无所觉,半边脸枕在廖松琴掌中,软软的,脸颊肉嘟起来,把嘴唇挤压得变了型,近似某种邀请。在廖松琴心中盘桓了半年之久的情绪骤然爆发出来,来势汹汹,要在这个台风天将他们吞没。……廖松琴慌乱地后撤一步,膝盖撞上床沿,发出一声闷响。他顾不上看床上的人有没有被吵醒,快速逃离了现场。 需要我帮忙吗?如今时间倒转,几个月后,一月中旬的新洲,马场边的度假屋内,廖松琴摊开画轴似的,将慕稚身上那层薄被拉下,露出单薄睡衣包裹着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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