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半生。真的好痛。她没有爸妈,是奶奶养大的。贺嘉辛第一次陪她回苏州。男人告诉那时候还没有去世的奶奶,承诺说会照顾她。这么多年。他已经是她的唯一亲人了。棠礼把男人昨天换下来的湿润衣服整理好。上面有一点烟和酒辛辣的味道。还有他身体上蒸腾的,让她舒心的细汗。这件衣服是她洗好以后放在家里的。因为不能被他母亲发现。在两人同居的公寓里没有佣人,什么都是棠礼亲力亲为。上面残留一点点月落三重桂的留香珠味道。就是所有关于贺嘉辛的记忆了。棠礼抱住他的衣服,把自己缩成很小的一团。眼泪浸湿了衣料。难过这种情绪从脊椎攀升起来。逐渐变得没办法缓解。“贺嘉辛”“我没有贺嘉辛了。”明明已经换了一个环境。明明留下的只有他的一件衣服。她却后知后觉难过得厉害。是一种难以说清的隐痛。就像一部分生命被剔除了一样。她哭得迷迷糊糊,又睡着了一会儿。在间断的梦境和零散的回忆里。苦涩里透着甜蜜。她想起了那年梨花下的初遇,心脏又闷闷地坠疼。在情绪最闷最低谷的时候。棠礼感觉到肚子里的小孩,微微动了一下。这个曾经被她想过打掉的孩子。在腹中动起来,都很轻很轻。就像在呵护着妈妈。就像在和她说:“还有我陪着你呀。”和之前流掉的一样,都是小天使。不能再消极下去了。要打起精神来,积极一点生活下去。她要把心情和身体,都调整到最好的状态,迎接它的出生。
棠礼刚起身。“啪嗒。”她有些不解,带着微微的疑惑,蹲下身体。男人留下来的冲锋衣,掉出来了一张卡片。下面是一张他用烟盒的锡箔纸,写得一段话。【给你的,我的所有存款。工资不是应该上交老婆吗,我就给你。】【密码是你的生日。】可以再等等我吗,划掉,不要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划掉。【要记得想我,不要把我忘了。】虽然他本人在英国长大,没培养出绅士品格,反而恣肆散漫,但贺嘉辛的字却有一种锦衣玉食的规整。飘若浮云,矫若惊龙,是笔锋流利的瘦金。泪水从眼眶溢出,跌落在卡面上。棠礼抱怨的声音破碎不堪,又带着一点点的甜蜜。“你让我怎么舍得忘掉你。”刚过完元宵。姜蝶珍就接到了一则工作邮件。苏娜让设计部的大家,筹备前往巴黎、米兰、纽约参加时装周。这次的主要参加的秀场是巴黎。其余两地都是学习和看秀。她的黑天鹅礼服裙,因为符合君恩的配色,意外地被苏娜青睐了。孟组长特意为她调整了不少细节,用放射状线条,体现出女性曲线。她指导姜蝶珍采用近疏远密的悬垂感强的细密薄褶,更有光感优越,薄透轻盈的感觉。苏娜更是添补了第三次。最后选定了东方的香云纱,作为关键的布料。女人还告诉姜蝶珍,标新立异是设计的要领。但是再别出心裁的要素堆叠,都要为人的形体服务。而晚礼服裙,应该扩大女性曲线的幅度美,增添塑造形体的部分。而破坏结构头重脚轻的堆砌,都需要被彻底摒弃。让元素尽量自然,合理。这套裙子被苏娜个人以新人设计师的名义,带去伦敦时装周之前。在君恩参与了一次公开选投。第一次作品就进入终场评选。到了致谢词环节,姜蝶珍忍不住掉了眼泪。她知道仲时锦在台下看她。她皮肤很薄,被害羞的热气蒸腾得微微发红,脸颊红扑扑地透着柔粉。姜蝶珍拿起麦克风。“我想,完成质变的时候,需要内心世界的自我战胜,纯洁会变得魅惑,稚嫩会变成醇熟。黑天鹅的光彩夺目之下,可能暗藏残酷的竞争,和不甘的妒忌。”“我在最后一刻,把肩膀放松摆动的部位,改成了紧凑的抽褶。‘黑天鹅的展翅’是一种淬炼,是疼的。要享受这种不如别人的痛与欲。哪怕是嫉妒和虚荣,落寞凝望远处属于白天鹅的辉煌,我也不想放过这种感情。”“时时刻刻,警醒自己,不要甘居于现在的位置,不要贪图泥淖里的逸乐。我很随遇而安的,但我希望女性都应该有更宏大的野心。‘宁静淡泊’,在穿礼服裙的年纪,都不是褒奖词。要去争取,要裹挟着力量,带着追逐的疼痛,揣着‘凭什么获得荣誉的不是我’的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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