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的英俊总含括生机与纯真,但钟情还要更特别一些。他额外添上了掩饰完美的顽劣,裹藏精致的暴戾,甚至游刃有余地将对林嘉时的憎恶表现成了板正且妥帖的守礼。“主题决定好了吗?”钟情扬起一点嘴角,浅笑着问到。“差不多了。”林嘉时含糊地回答了一句,接着又说:“不过思意觉得,你好像比我更能理解斯特兰德的选题。”“是什么?”“爱欲。”林嘉时说出这两个字的瞬间,忽然刮来一阵风。他被骤降的温度冻得一怔,不自觉便停下了原本想要继续的话。秦思意无声且长久地看着钟情。让后者有些意外地认为,自己或许应当从中读出些什么。他冥思苦想,目光聚起又落下,可哪怕到了秦思意说出提示的前一秒,钟情也只能隐约回忆起对方在教堂外向自己提出的那个问题。——你会怎样表达爱呢?当时的钟情一点都不明白,所谓的表达其实并不局限于语言。因此,他只是将那些朦胧的感情粗略过了一遍,而后仓促地用‘不知道’三个字结束了自己的回答。——爱是心悸,是眩晕,是沉沦。——是靠近就不再顺畅的呼吸,是想要触碰却又不敢触碰的手,是在对视的刹那无限延长的时间。现在的钟情可以罗列出一千种,一万种答案。可他仍旧不说,仍旧不敢过分去试探。仿若昨日重现,那双薄情的眼睛熠熠朝秦思意望去,泛出比从前更流丽的光芒,却只给出了同样的答案。“不知道。”钟情撒了个谎。他骗过了秦思意,眼看着对方舒展的笑容渐渐消弭。路灯在几乎是卡着节拍在对方垂眸的一瞬亮起,照出眼眶里攒聚的雾气,措不及防便映出了积蓄已久的失望。可秦思意并不选择回避。他花了些时间调整好情绪,两扇睫毛蝶翼似的颤了颤。等到藏下所有的愁楚与低迷,秦思意这才呓语般说到:“在我眼里,首因效应不再适用的同时,爱就诞生了。” 春逝『用以消遣时光的人选。』斯特兰德的枫树长出了新叶,葱茏一片,绿茵茵铺在窗外。由于宿舍的改建仍在继续,脚手架织出的阴影也依旧覆在古老的砖墙上。
钟情推开门,午后的阳光便穿过层叠的阻碍,从叶片的间隙中灿烂照进来。他的身后跟着秦思意,尚且没有换上校服的两人穿得仿若一对双胞胎兄弟,只能从极小的细节上能看出他们的差异。钟情把自己的行李堆到了床边,转身去替对方提箱子,恰好碰上了秦思意屈膝蹲下,倒显得前者更像年龄稍长的一方。这种角度的视线让钟情感到有些奇怪。他说不上是为什么,再仔细想想,或许是因为从未见过对方像此刻一样清艳澄澈的眼神。两人之间的落差让秦思意在抬头的同时将目光斜成一个巨大的仰角,他就着这样的姿势盯了钟情一阵,继而看累了似的,将视线放平,短暂地在对方身前做了一瞬停留。大抵是同样觉得别扭,秦思意不久便站起来走向了自己的书桌。“原来短假回来也会有花。”钟情抢先一步拿起了放在桌上的玫瑰。他握着被修剪过的茎秆,将纯白的花朵举起,细细打量。鉴赏艺术品似的,那双眼里盛着的不止对美丽事物的欣赏,还蕴含着苛刻且严格的审视。“每次假期结束都会有,是延续很久的传统了。”“学校希望学生在返校时更多感受到的是温馨和安定,而不是对新学期的焦虑。”秦思意说着,把自己的学习工具拿出来放好。他在回身时无意瞥见了钟情的眼睛,还是端详似的凝着,落向的却并不是先前那朵玫瑰,而是倏地发现了这件事的自己。“怎么了,我脸上沾到东西了吗?”秦思意问。钟情没有否认,兀自顺着这句话抬起手,轻抚一般用指腹点了下对方的脸颊。“嗯,现在没有了。”他将手放下,动作分外流畅地垂到腿侧,甚至还装模作样捻了捻。秦思意信以为真,再没追问。殊不知被钟情掐在指尖的,除了空气,便只余下花瓣上尚未干涸的露珠。斯特兰德的室内总是飘荡着一种温暖的,会让人联想到榛子巧克力派和木柴燃烧的气息。这样的氛围极易制造出令人怀恋的熟悉感,哪怕是对于钟情来说。他和秦思意闲聊了一阵。很快,依稀的倦怠袭来,让本就懒倚着的少年渐渐走入了梦境。事实上,钟情不好去定义这究竟算是一个贫乏的梦,又或印象过于深刻的回忆。他回到了几天前的夜里,和秦思意一同被电话铃声吵醒。后者睡眼惺忪地朝黑暗中唯一的光源伸出手,片刻之后却端正了情态,认认真真挨着靠枕坐了起来。“妈妈。”他听见秦思意这样称呼到。没了印象里前几次通话的歇斯底里,也不像钟情在接触时体会到的温柔。秦师蕴的声音太轻,以至于最初就连秦思意都迟疑地多问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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