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笑了一声,继续道:“秦家那老爷子要是还在,不得把你的腿打断。”他惊讶于人生无处不在的巧合,思索了一番,又接着说:“我也送一份礼物吧,就当是沾沾你身上那点好运。”电话的最后,钟意到底没有明说他的这些话寓意为何,只留下一道将要揭晓又无法迅速被钟情解开的谜题。以及收藏室里,一座将要被送往迈阿密的,藏着珐琅蝴蝶的台钟。 重回『“哥哥你看,是蝴蝶哦!”』在钟意的少年时代里,最惹他讨厌的小孩就是钟情。哪怕公共场合下的熊孩子再吵,也不过是一段以分钟计算的有限时间。而钟情不一样。钟情是持续性的,甩不开的不确定因素。钟意始终记得有年中秋,自己带着看似乖巧的小侄子去参加秦家外孙的生日宴。还没等仪式正式开始,钟情这个丢人孩子就七拐八扭地跑到了晚宴的主角面前,用左脚绊右脚的方式,来了一次精彩亮相。秦家的小外孙被吓得慌忙钻回到母亲怀里,不久又探出头来,好乖地问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的弟弟:“你摔疼了吗?”如果事情只定格在这里,也无非是一次可爱的小插曲。偏偏钟情就是要丢他这个小叔叔的脸,赖在地上‘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不哭不要紧,这么一哭,大人们的注意就都被吸引到了这里。钟意赶忙试着抱他起来。然而钟情非但不起,还死死扒住了椅子,大有一派不先把他哄好就决不罢休的架势。没办法,钟意只好问他想怎么样。可这个粘在地上的小孩根本不看他,倒是抽抽噎噎地盯着秦家的小外孙,颇为厚脸皮地说到:“要哥哥亲亲。”彼时秦思意还小,全然不懂去亲一下摔疼了的弟弟,和母亲平时亲亲自己有什么区别。他于是乖巧地眨了眨眼睛,应声就要蹲下去。好在钟意及时拦住了对方,一把捞起钟情,凶巴巴地批评到:“谁教你的这些东西?”钟情被凶得好委屈,哭得愈发大声。一边哭一边还磕磕巴巴地回答:“是妈妈说的,亲一亲就不痛了。”眼看着哄不好,钟意便骗起了小孩。他将钟情举到自己的面前,一本正经地说:“不哭了就让这个哥哥陪你去上幼儿园,好不好?”这招确实奏效,前一秒还嚎啕大哭的钟情顿时收了声,死死抿住嘴唇,哪怕残余几次哽咽也到底没敢把嘴张开。
作为一个四岁的小朋友,钟情全然地相信了小叔叔的承诺,几乎一整个晚上都再没吵闹些什么。可正当钟意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钟情却又在晚宴的最后给他丢了个大脸。后者趁着他聊天的功夫从桌下钻了出去,跑到秦思意的儿童座椅边上,拽着后者的衣摆,好认真地问到:“哥哥今天跟钟情回家吗?”秦思意被问得云里雾里,捧着手里的小蛋糕,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费劲地尝试去读懂钟情的话,可惜最后也只能迷茫地歪了歪脑袋。“吃蛋糕?”他想,或许是服务员漏给这个弟弟分了蛋糕。秦思意因而将手里的小勺子递了出去,托着团甜津津的奶油,无比真诚地送到了钟情嘴边。后者啊呜一口就将蛋糕吞了下去,囫囵都没仔细去尝味道,才咽完就又得寸进尺地说:“刚刚摔得好痛哦,妈妈说要亲亲才会好得快。”钟意实际上一早就发现钟情溜到了主桌,只是见对方没说什么出格的话,便也不想去打搅小朋友们正常的交流。可是这才过去一分钟,他可恶的小侄子就又在管人家要亲亲,实在是把他尴尬得想当即和对方撇清关系。这天的晚宴到了最后,钟情也没能在钟意的制止下达成自己的目的。他为此生了好久的气,开始在各种场合不遗余力地给自己的小叔叔制造麻烦。好在这样令人头疼的情况仅仅持续到钟情被判给母亲的那年。后者从城央搬出去,再见时双方便都已然等同于知晓姓名的陌生人。——处理完分公司的事,钟意在回国前让助理调整了行程,额外空出一段时间前往迈阿密。他亲自将那座台钟收进了保险箱,继而登上飞机,准备将其交还给它真正的主人。不长的航程里,钟意做了一个梦。那时实业势头正劲,秦家在江城乃至辐射的周边省市都如日中天。他被父亲带着去给秦老爷子送节。大约实在是年纪小,没过多久便听不下去大人们的寒暄,随口找了理由,也不管可不可信,借此一股脑地跑出了会客室。秦家的老宅占地极大,即便仅有两层,钟意却还是在漫无目的的闲逛间迷了路。青春期强烈的自尊心让他不好意思告诉经过的佣人自己的困境。他反复地回到前厅,一遍遍地试图依靠自己找到正确的路径,继而无奈地在十数分钟后,见到了那座藏着珐琅蝴蝶的台钟。昂贵的黄花梨隔断上放满了各式收藏,大多都织金嵌玉,只有正当中一座台钟古朴得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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