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忖了片刻,如实说到:“是十八岁的时候,林学长想要送你的礼物。”与一个人的决断会发生在很多个时间。秦思意一度以为自己熬过了那个大雪的冬天,林嘉时便算是走出了漫长且未知的时间。然而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原来藏在心底那些隐约的、偶然的钝痛其实并非疾病,而是始终无法忘怀的过去。这台琴的出现带来一场真正的道别,指引他去与四年前那个什么都没能留住的自己说一句迟到的再见。过去的时光在余音消逝的一瞬彻底终结,仅剩下再也不会受到束缚的秦思意,静谧地诞生在这夜云消雨止的清绝月色中。他恍然地在许久之后将食指点在了心脏的位置,深埋其中的痛感莫名地开始萎缩,渐渐消解,继而成为转瞬即逝的泡沫。它们在破裂的瞬间发出短促而即时的刺痛,可再往后,那颗健康的心脏便再也没有发出过哀郁的异响。秦思意后知后觉地将手从琴键上收了回来,缓慢地靠近钟情,用掌心捧住了对方的脸颊。他将眼帘浅浅垂落,让视线温吞地从钟情唇间扫过,末了再也不曾迟疑地向前,寂静却沉沦地献上了新生后的 以吻封缄『“那就借着曼哈顿的大雪多吻我几次吧。”』每年的圣诞假期到来前,总会有无数的航班自北方飞往温暖的fl,今年也不例外。秦思意所在的乐团受邀前往纽约,进行一场平安夜的义演。玻璃幕墙外的飞机起起落落,大多都披着风雪起航,最终降落在温暖湿润的南方。只有秦思意和候机室里寥寥几位旅客等待着一次去往jfk的航行。他的琴箱靠在身边,身份卡边上还挂着一朵钟情亲手画的小玫瑰。秦思意打开手机,看见上面跳出了新的天气消息。钟情的航班在纽约降落的一瞬,这年的第一场雪便如约而至了。——从航站楼往的士站台走,还没真正迈出那道门框,新降的雪花便零星地飘到了钟情眼前。他停下来,短暂地抬头看了一会儿,继而取出手机,对着天空拍下了一张照片。【钟情】:学长,下雪了。钟情把酒店订在了第六大道,能看见跨年的焰火,离秦思意演出的剧院也不远。他站在露台看出去,除了圣诞的彩灯,靠近剧院的方向已然挂上了彼得兔的海报。
秦思意任职的乐团与皇家芭蕾舞团将在这个冬天为所有身患重疾的孩子们送上免费的演出。作为乐团的大提琴手,他被安排在右侧稍靠后的位置,临近舞台的边缘,正挨着环绕在周围的成簇的花束。开场的演奏结束,秦思意起身,跟着乐团的其他成员一起往幕后走。红色的帷幔落下之前,他收起琴弓,忽而遥遥地抬眸。钟情就坐在二层包厢的看台里,迎着他的目光深深地笑起来。‘等会儿见。’秦思意看见对方的唇瓣刻意地停顿了几下,无声地传递出讯号,将这样简单的几个字都变成了细腻而旖旎的情话。台边的乐池里再看不见观众的身影。秦思意只能听见在彼得兔蹦蹦跳跳地上台时,台下依稀传来了几声孩子稚气的欢呼。这些小观众们被允许这么做,今夜原本就只为了将快乐与希望传递给他们,无关乎任何的礼仪或束缚。他的心脏被共情的雀跃惹得‘怦怦’撞出闷响,带来胸腔内隐约的痒,将先前的笑意仿佛无止境地延续了下去。秦思意说不好这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幸福’两个字却莫名地于此刻浮现在了脑海。他的目光跟着乐谱上的音符一行行挪过,那样轻盈而愉悦的心情却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反倒更掺上了些甜丝丝的飘忽,总叫他以为这并非是一个落着雪的寒冷冬夜。——大雪在演出的时间里堆积起来。秦思意跟在其他人之后走出那扇旋转的玻璃门,看见平安夜的街道被雪与灯光染成了新烤面包一样蓬松的暖色。远处广场的方向似乎有兴奋的尖叫传来,不久钟声便响起,迎来又一年的圣诞。大概所有人都赶着回去同家人团聚,因而秦思意所在的路口倒显得有些寂寥。他背着一个黑色的琴箱站在大雪里往夜空中看,蓦地便听见了自己的名字由钟情的音色呼唤了出来。“秦思意。”他回过头,钟情就像那只彼得兔一样匆忙而欢快地跑过了马路。对方在积雪上留下一连串的脚印,以及一片不小心露了馅的花瓣。他装作没有看见,稍带着些稚气朝钟情眨了眨眼,而后温柔地问到:“要给我惊喜吗?”“圣诞快乐。”钟情说着将花拿了出来,捧在两人之间,一点点接住天空中落下的无根的雪。他看见那些漂亮的冰晶渐渐在秦思意的发间织起洁白的头纱,星星点点飘忽地垂落到肩上,好像古老画作里神圣而纯真的新娘。钟情恒久地凝视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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