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很小,我两脚蹬掉鞋子,在皮质沙发上走来走去的忙活。又要唱歌,又要教周令也怎么用点歌机点歌。皮质沙发在我的脚下发出咯吱声响,替代我心里的快乐笑声。周令也看看我,也脱掉脚上的鞋子。不过她当然比我斯文,是先解开鞋带,好好脱的鞋。等到她也站到沙发上之后我分给她一个话筒。我们那天晚上一起唱了好多歌。不过周令也唱歌跑调,她常常把我的调子也带到山路十八弯去。如果这时候有人路过,肯定分不出我们唱的是容祖儿的小小还是黄梅戏。周令也自己也知道她唱歌跑调。一开始还推拒的。但是我和她说来唱ktv又不是参加唱歌比赛,也不是考试,谁在乎她唱的是什么呢,还不是开心就好?然后她就拿着话筒,跟我一起唱情歌王。唱完情歌王,我趴到点歌机前面点了一首林忆莲的歌。这个时候其实已经不流行听林忆莲了,she和周杰伦才是大家的挚爱。但是我喜欢听老歌,我想给周令也唱老歌。至少还有你的前奏悠然响起,我拿着话筒盘腿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站着的周令也说:“这首歌送给你。”周令也低下头看我,听我唱,“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包厢很昏暗,可我清楚地看到周令也的泪水被液晶屏幕上的林忆莲照出来。她丢下话筒跪在我面前,双手捧住了我的脸。这是我第一次吻她。周令也的唇有点凉,可是很软。我想到我亲妈还在的时候给我买过的棉花糖,它和周令也的嘴唇一样软,一样甜。不过想来想去应该还是她的唇会更甜一些,吻上她唇时我甚至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激灵。我也是这时候才知道我有多么贪心。光是她唇上的甜还不够满足我,我又用舌尖去汲取周令也口腔中的蜜。周令也一定是用糖捏成的人形,否则她不可能这么甜,甜的让我足够理解幼儿对糖果的狂热。我们一直吻到彼此都无法呼吸才结束。林忆莲的歌声早就安静下来,我和周令也在点歌机随机播放出来的歌曲中看着对方涨红的面孔笑。走出ktv的时候,周令也困到眼睛都睁不开。我背着她,一步一步走的很慢。她的脸贴着我的肩,睡眼惺忪地问我:“你会一直爱我吗?”“当然。”“如果我还是会自杀呢?”“令也。你知道吗?”我慢吞吞的走着,看着眼前一点点升起的太阳,脑子也困顿的转不动,但嘴巴还在说,“死亡不能阻挡爱情。梁山伯与祝英台在死后能双双化蝶在一起,罗密欧与朱丽叶最后殉情。他们看上去好像死了,可其实他们还在一起。”“是吗?”周令也的声音听起来清醒了一些。我说:“是啊,因为他们的心在一起。只要心在一起,不管你在哪里,我都和你在一起。”
周令也没有应话。我又说:“但是当然,当然,我没那么伟大,我很自私,我希望能和你一起过到八十岁。我想看你老了是不是也会这么好看。”周令也就在我的背上笑。笑时的气息洒到我的脖颈上,吹动碎发撩的脖颈发痒。“你笑什么。”我是腾不开手,否则肯定要去捏她脸。头微微侧过去一点,但还是看不见周令也的脸,只能看到她脑袋顶上的黑发。“不许死啊,听到吗?”周令也很乖:“嗯。听到了。”“等下我们来拉勾。”“好。”真的拉勾。回家躺在床上的时候,我们两个沐浴着清晨的阳光把小拇指勾在一起。周令也答应我不死,答应陪我到八十岁,让我看她白发苍苍做老太太的样子。可是一觉睡醒之后,我的身边没有她。我吓得汗毛直立,拖鞋也顾不上穿,推开门去找她。走进厨房之前我听到她安然无恙的声音,一颗心登时松下来。她背对着我,站在厨房的窗前打电话:“……嗯。”她说话很少,可是手机漏音严重,我听到电话那头是一个尖锐的,气势汹汹的中年妇女的声音:“……你在搞什么东西啊!我真是弄不懂你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往家里带!啊?难看吗?我问你难看不难看!”周令也没有说话,她低着头,一只手在扣窗户玻璃一角。电话那头的声音还在继续,丘市的方言软糯,可是落在她的嘴里别有一番刻薄:“要不是人家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呢!你说说你这样子怎么可能考得好?心思没有一点在学习上!”“……我考了652……”“哟!我还以为多高的分数呢!我当年跟你怎么说的?丘市状元!我要的是状元!你知不知道你跟今年的状元差了要四十多分!四十多分是什么概念!……算了算了,我也不和你说这些,说也白说,你现在那个脑子还生了什么抑郁症,我看早点把你送精神病院算了。”周令也没有说话,本来就低着的头更低了一点。“你现在给我听好了,让那个白吃白住的女的赶紧搬出去,否则你就别认我这个妈!”哟,她要是不说最后这一句话,我还真听不出她是周令也她妈。我满心嘲讽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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