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福一惊,欲要细问,门口再度热闹起来。宋皇后那边也来人了,催促他尽快把备下的安神汤尽快送过来。两边的人碰在一块,站在门后,止不住地催他。再看看刚熬了没多久的“千机绝”,张德福骑虎难下。他并不担心小殿下的身体。殿下昏迷只是喝药的正常反应罢了,之前也发生过几回。这小太监许是刚来东宫不久,所以表现得焦躁了些。怨不得他。张德福很淡定,没打算将此事告诉皇后。不过该有的过场还是得象征性走一走。他先去瞧一瞧,片刻功夫后,也就回来了。耽误不了什么事儿。张德福很有把握地想着。临走前,他把徐涧唤到身旁,指指炉子,吩咐道:“你在这看着,不要动它,一切等我回来再说。”徐涧“哦”了声,指指旁边的一个药包,“这药需要煮吗?”他手指的方向,正是方才药馆开的安神药。“不要!”张德福急道。他怕把两碗药弄混,所以先煎了“千机绝”,也不假手他人。只是他如今有事在身,脱不开身,只好让徐涧照看一二。“你别动。等我回来。”张德福再三嘱咐。见徐涧听进去了,他才放心离去。此刻的张德福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事后,他多次反思,不断想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会出那么多的偏差。思考来思考去,终于在某一刻顿悟:要怨只能怨命运,它阴差阳错,无法琢磨,无意间改变了许多人的命数。 千机绝灭小屋里,只剩下了徐涧一人。他搬来胡凳,坐在炉旁,出神地瞧着药罐。火苗舔吞褐色的罐底,一会功夫,药煎好了。徐涧等了会儿,也不见张德福回来。担心药汁熬干,又添了些水进去,用温火慢慢熬着。太监李有全进来时,瞧见他这副认真的模样,暗自嗤笑了声。他和徐涧同年进宫,又几乎同时得了总管太监的青眼,有了一番造化。他进了雪晴宫,伺候虞贵妃;而徐涧则认了张德福为干爹,为宋皇后跑腿效力。两人本就看彼此不顺眼,服侍的主子又处于对立面。每回见了,都免不了含沙射影,以唇相讥,有时甚至会动起手来。之前,虞贵妃宠冠后宫,又怀有龙胎,风头无两;李有全与有荣焉。虽不曾滋事,可面对徐涧时,玩挖苦讽刺是少不了的。徐涧畏其势炽,只能忍下
孰料世事无常,贵妃居然落胎了。此事一出,雪晴宫上上下下,人心惶惶。李有全也担忧了一阵。不久后,见陛下对贵妃态度依旧,觉得自己属实是杞人忧天。心头一宽,又想起宋皇后幽禁着,景泰宫的日子想必不好过,起了看戏的念头。索性避过众人,偷偷溜了过来。他刚进门,便瞥见了对方阴郁的面色。再一看,上面竟浮着五个指头印,轮廓鲜明,还泛着红。“你脸怎么了?”李有全有点牙酸。谁出的手啊,这力道可够重的!他心有戚戚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眸中的幸灾乐祸分外明显。徐涧剜他一眼,没搭话。李有全也不气馁。他啧啧叹了几句,目光移向了温火慢煨的药罐。“皇后娘娘的药吗?”他边说,边打算掀盖细看。“别动!”徐涧厉斥,狠狠拍在李有全的手背上。李有全被打得有些懵。回神后,骤然暴怒,和他掐成一团。他一把掀下对方帽子,薅住头发,二人厮打起来。徐涧没料到他会突然动手,狠挨了几记,火气激涌,开始反击。猛掐、狠踹、揪肉,偷袭、抱摔、勒脖……两人你来我往,在不大的空间内四处交战。争执间,不知是谁的身体撞到了炉子,哐啷啷一声,陶罐一斜,啪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这声巨响惊醒了两人。徐涧心猛跳几下。他瞥了眼横流的药汁,身子软了。张德福走前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把炉子看好。他一口应下,不以为意。当时他还嘲笑对方太过谨慎,丁点小事如临大敌。直到此刻……他笑不出来了。徐涧头脑一片空白,又急又气,恨恨道“都是你害的。药洒了,咱们可免不了一顿板子。”李有全皱眉看他,定定神,淡定道,“急什么,又不是天塌下来了!”他踢了踢破碎的药罐,有了主意。“你把药渣包好,让医馆的人给你另配一份,咱们重新煎。”他信心满满。“来得及吗?”徐涧面露怀疑。煎药是个费时间的活儿,没半个时辰好不了。万一张德福中途回来了,他们的计划可就失败了。李有全嘿嘿两声,拿起桌上放的另一包药,“这不是还有一份吗。”“药一样吗?”徐涧眉头蹙起。“……”李有全沉默了一下。撇嘴问他:“缓兵之计罢了。等你的药配好了,咱们见招拆招,把药换回来,不就行了?”他眉头一挑,似是对己的机智颇为得意。又见徐涧仍是心事重重,用力推他一把“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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