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声催促,语气不耐。徐涧只好应了。最开始,事情进行地很顺利。徐涧到了医馆,拿出药渣让医女辨认,很快拿到了一包新药。李有全这边也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他将方才二人打斗时弄翻的东西归复原位,又包起碎掉的药罐,悄悄埋在了院中的一棵树下。最后仔仔细细地把角落扫了一遍。环视四周,他暗自颔首。觉得没什么纰漏。一刻钟后,两人会面,正要说些什么,院外忽地传来脚步声。李有全反应极快,他几步出门,猫腰躲在树后。恰巧是那棵他埋了碎渣的树。张德福果然没发现他,径直往屋内走去。李有全犹豫片刻,跺跺脚,趁无人注意,索性溜走了。死道友不死贫道。徐涧,你自求多福吧。他冷笑着。青色的身影贴在宫墙跟下,像抹虚幻的影子。“药煎好了?”张德福不辨喜怒。徐涧“嗯”了声,头埋得很低。张德福看他一眼,笑了,“还在生气?”他白净的面皮上挂着和善的笑。徐涧头摇得和拨浪鼓,连忙否认。“小的是担心干爷爷。干爷爷您迟迟未归,小的心里不安啊。”张德福脸上的笑意加深,“殿下生病,我哪能腾开身子,一忙完,就到这会了。”他本打算看一眼就走,没成想少年症状比前几次重,甚至呕出了血。他唬了一跳。急忙延请太医,把脉,施针,灌药,挨个上阵,费时一个时辰,才稳住病情。他怀疑少年是不是吃药的频率太高,所以症状更严重了。担心之余,对宋皇后也生出了不满。太子殿下毕竟是她的亲生骨肉,哪怕情分不重,把他当成了争宠的工具,也不能做事不计后果啊。再这样下去,后悔的肯定是她。张德福摇头,心中杂念芜生。徐涧亦是心事满怀。犹豫半晌,旁敲侧击地问了一句:“干爷爷,这是皇后娘娘的安神药吗?”张德福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没吭声。徐涧以为他默认了。眨眨眼,又拿起另一个药包,喃喃道“这两个药好像是同一种。”他凑近仔细端详,似只是单纯地好奇。张德福本能想要否认,刚张口,又觉得麻烦。他没有必要和他解释。多一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
这事烂肚子里,万不能让其他人听到一点风声。他含混几句,让徐涧误以为两种药都是同一种,后者放心之余,也没把小插曲说出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么。徐涧这样想着。两人都做了自以为正确的事。……陆霁望着众人各怀心思的面容,神情冷峻。如天幕般在他面前呈现的画面,清晰地再现了当年的过往。他闭住眼,心神摇动,体内真气四处流窜。后面的事他大概猜到了。种种的巧合酿成了最后悲剧性的结果。本应端给虞氏的“千机绝”送到了皇后的宫中,而安神药则让虞氏吞了下去。两人俱陷入昏睡。张德福以为虞氏喝下此药,出于私心,并没有为她施治,一心盼她病亡。而宋皇后服下“千机绝”,却无人得知。身边伺候的宫人以为她睡得沉,不作他想。直至次日事发。当张德福发现宋皇后没了气息,虞氏却醒转后,浑身颤栗,大喊,“错了,错了!”神情状若癫狂。赶过来的皇帝震惊莫名。不过一晚,皇后怎会突然暴毙。他既惊且怒,下令彻查。最终的结果却让所有人不可置信。没有他们想的惊天阴谋,这只是一场阴差阳错的意外。或者说,它是一场由小小的私心导致的意外。李有全和徐涧不敢将犯下的错坦然告之,试图遮掩,是起因;张德福出于谨慎,没能否认徐涧的试探,是关键;两人服下药后,他本可以按原计划行动,如此也能发现异常,可惜……如此种种,使得结果离最初的想法天差地远。直让窥见真相之人不知该叹命运无常,还是感慨人心之艰。陆霁嘴角扯出抹笑,忽地想起另一种可能。倘若母后当晚不给自己下药,张德福便不会中途离去,后面的事或许不会发生。如此看来,倒像是冥冥之中,注定如此。他咽下涌至喉中的血腥味,彻底放空情绪,逼迫自己往后看。真相既已大白,清算便不可避免。张德福被凌迟处死,李有全折了双腿。而徐涧受的刺激过大,记忆错乱,竟自己拼出个“真相”出来;以为皇后在服了“千机绝”的第三日醒来,却被虞氏和皇帝联手害死。他逢人便说,惹得不少宫人半信半疑。皇帝欲要处置他,虞姮却为他求情,终究还是留下了他一条性命。之后,徐涧便被关在了冷宫里,任其自生自灭。十年过去,他一直呆在冷宫中,也不知怎的,竟让他寻了机会悄悄逃出,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了陆霁面前,将“真相”告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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