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莘听了,怔怔出神。
若是她有心,现在定是痛的如剜肉一般,只是没了鬼身,没了心,也觉悲痛欲绝。
她轻轻抚上贺浔面庞,想去拭那滴泪:
阿浔哥哥你落泪了。
地府之人本已非肉身凡胎,又修习魂魄之道,乍似与常人无异,实则无血无肉无骨,自然无泪。
贺浔缓缓的触上她的手背,只觉一片冰凉,半是虚无,半是凝实,快要握不住了。
便是如此,他还是忍着哀戚,强自笑起来:
让你瞧了回笑话,我们也算是扯平了,往常,都是你哭包子似的。
黎莘弯了弯唇。
她摩挲着他的面颊,双眸深深,想要记住他眉眼轮廓:
我原本,也不爱哭的。
她呢喃着,靠在贺浔怀里,只觉意识愈发缥缈,眼前朦胧出现一片雾,雾里隐隐绰绰的站着一道人影。
贺浔紧紧攥着她的手:
若是你好起来,
他扯着唇角,眼却瞠着,赤红色的,一滴滴的往下淌着血珠,
你哭的将我淹了,我也不怪你。
黎莘静静的不说话。
贺浔倏然回眸,望向倚在桌边面如死灰的蒋恪,竟似恶鬼一般:
鬼身呢?
他面容狰狞,唯独嗓音压的极低,生怕惊扰了黎莘,
若你还有一丝良知,就将鬼身交出来!
蒋恪痴痴的,并不答话。
正当贺浔要抱着黎莘起身时,被拍碎的门外忽然笼了阴影。
他转过头去,见不知从哪儿来了个少年。
眉眼灵秀,一身纯净。
取回鬼身也无用,
少年望着黎莘,说不出是感慨,还是惋惜,
若我是你,倒不如好好与她道别。
他得了她一油纸包的吃食,虽因鬼身与她有了交集,却也不曾想过她会沦落至此。
大约,一切是命数。
少年想罢,目光便投在蒋恪,以及他身后的那帐幔中。
我同他的帐,却是要好好算一算的。
他低声对蒋恪道。
贺浔浑身如浸入彻骨的寒川中,仿佛凝结成了冰。
他知晓这少年是何人,也明白他都如是说了,黎莘是决计救不了了。
恰逢此时,黎莘眨了眨眼,仰起头望向贺浔:
阿浔哥哥,
她笑时面容已变得模糊,
带我去忘川走一走,可好?
贺浔周身隐隐作痛,魂力乃他根本,如今不知疲倦的抽出来度在黎莘体内,已狠狠伤了元气。
可他像是不知疼似的。
好。
贺浔柔声应下,抱着轻若无物的黎莘,一步步踏出门外。
忘川河畔,霞色灼火。
贺浔一身红衣,走在这盛放的花间,墨发尽数倾落,逶迤瑰丽。
今日的奈何桥上没了往生客,没了孟婆汤,竟安宁的诡异,一片沉郁的静默。
贺浔揽着她,慢慢坐在河边。
河水莹绿,满目凄清。
不知河下拘了多少不甘的亡魂,葬了多少深浓的情丝。
黎莘攥着他腰间的荷包,里头是两人交缠的发,只瞧一眼,她就心生欢喜:
阿浔哥哥,槐树何时再开花?
黎莘喃喃的问。
贺浔抵着她的额心,握着她的手与那只荷包,全然包裹在一起:
再过三月,就是花期了。
他的泪抵在黎莘颊上,却穿透了她的面庞,濡湿了自己的衣衫。
某亘:咳,下章正式结局,还有一章是蒋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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