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六见她满嘴说胡话,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左右后山的兄弟老乡们,都应该带着粮食安全撤退了。这边听着陆夜叉话里的意思,不像是要拘押百姓的样子,他就算拼着一死,也要看着百姓们平安撤退才能放心,索性在这里看着她接下来要唱什么戏。亲兵长也看蒙了,不知这一主一仆唱的是哪出。看着混乱的场面,恐遭军法处置,又不敢说话,只拼了命地向周遭的士兵使眼色,赶紧去给大帅报信。陆南星一本正经地胡编,“运粮是大帅的意思。今儿从后山突袭是我的安排,就是要看看你等是否警觉,结果都闹出这般动静你们才发觉,这要是金贼来了,岂不是你们都魂断于此?!”她的目光从纷纷低头的士兵们,转向亲兵长,命道:“我派信使传话,你胆敢抗命擅作主张扣押百姓,若造成民变你纵有十颗脑袋也无法向大帅交代。这两日你派人将寺里粮仓全部修整一番,三日后我会来查。若有失职之处,连同今日之事一并军法处置。”本就虚弱的亲兵长听后犹如晴天雷劈,直接晕了过去。陆南星迎上萧祈安探究的犀利目光,索性与他对视,笑道:“一看你这身衣裳就不是自己的,必是沈三儿这厮拿错了。”随后摆了摆手,“不碍事,回府后让人给你备套新的。大帅交代的任务完成了,走罢,咱们还得快马加鞭回城商量怎么向百姓放粮。”这厮果然是主使,不过有胆量有计谋,留着大有用处。她要趁机将此人降服,手下便又多了一员干将。萧六垂眸片刻,目光随即睃过陆续撤离的百姓,修长的手指将手中的短刀转了一圈后插在身侧的地上,单指挑开栓在树上的缰绳后飞身上马。陆南星见他微微仰头,复有侵略性的目光在她面前掠过,唇角隐约带着一抹放荡不羁的笑,一副痞里痞气的模样。呵,终于不装了。她压根也没觉得这匹野狼能立刻服从,看到山门外的士兵随着阿硕将马牵来后,便示意道:“咱们回城。”知晓阿硕也累得不轻,一路上都在刻意地放慢骑行速度。不知为何,她总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阿硕则频频向后看,惊恐地盯着萧六。见姑娘不紧不慢地骑行,又不敢出声,心中无比焦急。待下山后,萧六单手持缰绳,右手缓缓背在身后比划一个手势。贺云带着人埋伏在路西河边的芦苇丛中,看到指令后立即发出了布谷鸟的叫声。萧六听到暗号后,手指放入口中,优然吹了一声口哨儿。只见绛官嘶叫一声,甩蹄就往前跑去。陆南星死命握紧缰绳,暗骂此人果然不讲武德!在剧烈地颠簸之下,她说出的话断断续续,“萧六……你听我说……我能保……百姓口粮……这就回城设粥棚……”
萧六眯起眼“驾”了一声跟在后面,再次吹了一声口哨,绛官这才慢慢减慢了速度。他骑行至搂住马脖子喘粗气的陆南星身前,鞭头指向她道:“若让老子看出你在耍花招,明儿便将你人头挂在城门楼子上!”陆南星见他原形毕露,两只手臂颤抖着艰难撑着马鞍努力坐起身,“下……马说。”萧六蹙眉打量她有些蹩脚的骑术,回想以往这娘们上下马挺利索的,目光又逐渐凌厉起来。就在此时,跟在后头默不作声的阿硕突然用力甩鞭,骑着马便朝着官道上逃去。萧六长臂一伸,像拎鸡崽子那般,一把薅住陆南星的腰封将她虏至身前,在疾驰中拔下她发髻上的簪子,向目标飞了出去。须臾间,在沉闷的砸地声中,伴随着阿硕痛苦的□□。陆南星被他挂在马上呈头朝下的姿势,被颠簸的干呕起来。她挥舞着手臂捞了半天,终于拽住萧六的袍角艰难说道:“我没……蠢到让……她送信。”萧六冷嗤一声,不紧不慢地拉了拉缰绳,“你见过哪个蠢才认为自己蠢过?”“我要蠢……就不会救你。你以为一仓粮食……就能救百姓于水火?惹怒了……阎兴邦咳咳咳,深受其害的不是你们,还是穷苦的百姓。”陆南星见马速放慢了许多,死命拽住某人袍角,想要直起身后滑落在草地上。只听得“撕拉”一声,她手握一块布料犹如倒栽葱那般倒了下去,电光火石间再次被萧六拎住,索性直接扔在阿硕旁边。“你个莽……”陆南星倒在草地上疼得龇牙咧嘴,满头秀发散乱地扑在脸上,狼狈至极。萧六悠闲地骑着马,绕着她二人转圈圈,睥睨地目光越过她们看向广袤的绿地,“马通人性,你强它便弱,与人一样。”陆南星将头发胡乱一捋,摸了摸摔晕的阿硕,这才看到插入她背部的簪子早已掉落,伤口往外汨汨流着血。她怒目斥责道:“事情一码归一码,原先之事我也道歉了,今日你公然偷粮,我若诚心捉拿你回大营邀功,根本不会只身上普会寺。”萧六像是读得懂了她目光中的怨怼和愤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平日里狗仗人势,拿着破鞭子见人就抽,仅凭这几次故弄玄虚假装做好人,就让人对你改变看法,真是痴人说梦。你欺骗善良淳朴的百姓们容易,想骗我,那得看你还有没有命可活。”陆南星在他狠戾的目光下,壮胆一搏,旋即冷笑道:“若我不明不白的死了,今日上普会寺闹事之人也迟早都会陪葬。别说你不在乎那些百姓的命,否则你便不会有计划的分批偷粮。我父亲虽然仙逝,追随他的忠心耿耿部下可不是吃素的。你那十里坡的弟兄们,也活不到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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