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萧六听到十里坡后,锐利如刃的目光直视她,仿佛要将她心底看穿那般,便缓缓起身,坦然与他对视,“看来,我猜中了你的软肋。”她终于明白末帝一家为何那般重用锦衣卫,情报系统真是无形的杀器。萧六的目光从她的面容上睃过,只不动声色道:“时候不早了,快说正事。”陆南星不慌不忙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浮土,“我帮你摆平偷粮一事,你进入义军帮我做事。”萧六沉默了一瞬,朝着西边儿长啸一声。阿硕躺在地上悠悠醒来,听着从远至近杂乱的脚步声,忍着疼坐起身,指着陆南星身后,“姑娘,他果然有好多同伙!”陆南星转身看过去,只见一名面容清隽的青袍男子将下摆别在腰间,手里拿着一把剑,带着十几个人从芦苇地里钻了出来,唤道:“大哥。”这人她有印象……在原身的记忆里是茗山书院的举子。她早该想到,一向看不上义军的茗山书院山长,定然是站在百姓这边的。起初她想阻止萧六,只是想网罗身手不凡的人为自己所用,将他安插在义军里也是想着撒出去看看他有几分本领。谁知,竟然又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想到阎少康嘲讽原身带人打砸书院,导致他带人上门试图修复关系吃了闭门羹……这次她若能通过萧六和举子拿下茗山书院这难啃的骨头,那么在义军中的声望又能增加不少。萧六见她脸色变了几变,暗中向贺云做了一个手势,才道:“你方才说的条件,我都同意。既然有放粮计划,那便当着兄弟们的面说说如何安排。”“大哥,你加入义……”萧六抬手,制止了贺云要说的话,“听表姑娘先说。”陆南星环顾这几名带着戒备目光的壮汉,的确比大营里绝大部分士兵看上去有气势。还有那个在后山运粮,一个人扛好几袋的什么樊爷。她不得不承认,萧六看人的眼光还是很毒辣的。想了想,便道:“先让你的人把粮食运回城里,由我出面安设粥棚。再让茗山书院的山长上表,歌功颂德阎兴邦爱民如子。之后的事,还用说么?”萧六垂眸片刻便看向贺云,直接命道:“派人联系老二,将粮食拉回城外码头,你随我去见山长。”贺云瞬间表现出不舍的表情,愤然道:“咱辛苦运下来的,为何要将两船粮食如数还回去?”萧六听到“两船如数”二字时嘴角不易觉察地抽了抽,命道:“你与那婢女同骑,咱们还能快些。其他兄弟一同与老二汇合。”十几人见老大没有提多另外三船粮,齐声应喏后再一次消失不见了。
贺云看了阿硕一眼,茫然地指着自己问道:“我?”当看到萧六警告的眼神后,只得不情愿地应喏,像被一万头牛拉着那般走了过去。陆南星见绛官径自追随者萧六的马跑得很稳,她便放下大半的心,便开始琢磨接下来如何解决茗山书院山长这个大麻烦。待听到远处士兵的呵斥声,这才发觉快入城了。想起自己发髻散落,被风吹得活似一个疯子,赶忙冲着萧六喊了声,“等等,我要整理仪容。”即便谈判处于下风,也要不输气势。萧六侧头看了她一眼,不耐烦地示意快些。陆南星随便揪下一截树枝咬在口中,双手快速将头发归拢,利落地在发顶上挽髻再用树枝固定。她忍着不适,在两个男人面前将腰封正了正,又用衣袖擦了擦脸道:“好了。”径自往城门行去。多年的习惯养成,无论到哪里,仪容气势不能输人一等。跟在后面的两个男人,周身戒备地在士兵的瞩目下进了城。听到陆南星交代士兵,过会子帮助运粮至闲置已久的粥棚,这才互相对视后,一路往茗山书院行去。陆南星见城里并无异样,总算稍稍放心些。当看到书院大门紧闭充满了戒备时有些意外。贺云叫开门时,迈出来一名精神矍铄的老者,见来者之人里有陆南星,旋即喝道:“来人,将妖女抓起来!”陆南星顾不上想别的,先化解顾山长的来者不善再说。“山长,小女子之前言语无状,行为失检。”她深深作揖后,看了眼萧六,“方才我已向萧六承认了错处,还望山长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说罢恭肃地拜了三拜。萧六也不看她,向顾炎之拱手道:“顾老,进屋说。”一把扯落身上所穿的信使衣袍,率先向中庭走去。顾炎之冷哼一声抬手散了众人,并不情愿地将陆南星让了进来,快步吃力地跟在萧六身后劝道:“此女不识大体、不顺民情、不明天理,北……”他想了想陆南星在身后,警觉地不提萧六的字,继续说道:“你莫要上当才是。”贺云悄悄揉着累直的腰,跑到顾炎之身侧扶着老师的手肘,也哼了声,“老师此言正是,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阿硕跟在陆南星身后,心里一直盘算着该通知谁来相救,除了白束能信任,好像也再无其他。这才深深理解了姑娘身处在被阎家父子把控的势力范围内,再不勇敢地闯出一条路,那就只能像那个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了。在普会寺时,并没想明白姑娘为何要救萧六,直到再一次来到了茗山书院,这才明白姑娘的用意……这根本不是救,是逼着萧六为她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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