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都市吵嚷,进入红港隐世之地。汹涌海潮和风声在耳边回响,车头灯照射前路转过最后一个弯道。在高大繁茂植被掩映下,雷耀扬透过挡风玻璃,遥望曾经那片米白高墙。墙面不知何时被粉刷成冷硬的灰,两扇厚重深色铁制大门依旧高挺威严。就像是全然封闭了自己的过去,丝毫未留有他曾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快十九年了,一切都恍如隔世。思绪飘渺瞬间,大门向内缓缓敞开,似乎是在欢迎他「回家」。见到车子在车库内停稳,年逾七旬的老管家佝偻着身子快步走出,去迎接自己十多年不曾亲眼见到的雷家二公子。但一时间,他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的男人,只能态度恭谦地朝他低声开口:“雷生,老爷在书房等你。”“除了刚才秘书进去过一趟,他不让我们任何人进……”听罢,雷耀扬颔首默然,没有多说便往二楼方向走。虽然离来这里十数载,但宅邸内依旧是他熟悉的路径和位置。连续穿过几道拱形门廊,在经过内门厅时,他忽然闻到一股久违的芍药花香味。嗅觉记忆在刹那回溯———是宋曼宁最钟意的凤羽落金池。顷刻间,男人不禁加快脚步,不愿在勾起他记忆的一事一物中停留,也不愿想起母亲那张朝他咆哮的扭曲脸孔。最终,他走至书房大门口,心绪平复数秒后才推门而入。但眼前一切,还是令他震惊。室内灯光被调得昏暗,记忆中一向整洁干净的书房像是被打劫过一样。无数纸张信笺散落,许多典藏的书籍和古董都被胡乱扔在地板上,而墙上几幅出自宋曼宁之手的油画,似乎也遭受了从未有过的暴力对待……不过房间的主人好像对此不以为然。他兀自背对着雷耀扬坐在书桌后的皮革座椅上,没有一丝生气。见状,男人将门轻轻关拢,心中莫名忐忑。当他正想开口时,对方倒是先出声抚平了他的不安:“你回来喇…”雷义语调和缓,就像关心每日忙碌工作完回家的儿子。但这再寻常不过的一声问候,却能轻易刺痛雷耀扬心神。父子二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气氛,可现在的环境,已经不容他再多想。他走到距离对方一米多位置,弯腰捡起脚边一本《垄断自由贸易》,放置在凌乱的桌面一角。“昱阳……”“你走近点。”“我有要紧事要同你交代。”听到这话,雷耀扬心中瞬间揪紧。或许是他从未见过如此不堪一击的雷主席,没想到那个曾在自己心中高大伟岸的父亲,竟也会有这样的时刻?男人犹疑,却也径直走到雷义跟前仔细观察对方状况:“大哥下落我还在派人找,但是暂时没有结果。”“我知道程泰来过,他跟你说了什么?”看到离家已久的孩子终于出现在眼前,又听到这番话,老人眼底忽然泛起一股酸意。他不禁又想起过去种种,心中满是歉疚和懊悔。雷义将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抬眸望向面前身姿峻挺的雷耀扬,虚弱无力道:“…是程泰,是他叫人绑了你大哥……”“他要八亿赎金,还有新宏基百分之六的股权…”“只要拿到钱…他就会让你大哥回家,昱阳……我———”他颤颤巍巍欲言又止,率先伸出手覆在雷耀扬手背。想要用力抓紧他,奈何怎么都用不上劲。听到这数字,男人并没有太过讶异。只是没想到那老鬼还觊觎新宏基的股权?也没想到,雷义也真的肯给。一股怒意随血液上涌,又渐渐平息。其实也不稀奇。毕竟自己从小就知道,他一向最重视雷昱明。“那份股权转让协议……还需要几个股东、包括你大哥在内签字同意,可以趁机拖延一点时间。只要等你大哥回来…程泰身边那个师爷就会联系到你……”“他是我二十年前安排在他身边的眼线…你要保证他安全……”听罢,雷耀扬面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果然还是这叱咤商界的男人更老奸巨猾,居然不声不响…还留了这一手?而后,是抽屉打开又阖拢的声音。雷义左手颤个不停,抖动着将几份装帧精致的文件从内里取出,尽量整齐地摆在对方视线里:“…这些,是我留给你的。”“遗嘱已经公证过,你同你大哥一人一份,给你的更多一点。就当作是我…当作是我这么多年亏欠你的补偿……”看到桌面上那几分遗嘱,雷耀扬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他被对方言行弄得微怔,内心依旧强烈拒绝这份突如其来的「补偿」:“雷主席,我不需要。”“你这份心意我实在领受不起。”“或许在你的认知里,觉得金钱能够主宰一切。但我想告诉你…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用钱来衡量。”不知为何,他不假思索将齐诗允曾对自己说过的话脱口而出。或许是这一刻他才算真正深有体会,情感上的亏欠与伤害,永远无法用钱与物就能弥补一二。虽然这番拒绝推辞在自己意料之中,但老人还是掩饰不住神色里的失落情绪,眼里的微光也逐渐暗淡下去。其实也怪不得别人,曾经礼貌温驯的孩子,显然是被自己逼成这副离经叛道模样。雷义仰望对付坚毅桀骜眼神,就像是看到宋曼宁站在自己面前。雷耀扬骨子那份倔强与傲气,简直同他身在异国的母亲如出一辙。说来讽刺,母子二人连钟意的对象,都留着相同的血液。而他在这夹缝中间,不过是个笑话。即便知道宋曼宁要置自己于死地,他也终究是放不下她。或许因为越得不到就越想要。或许因为人性,就是天生下贱。父子俩在静谧中僵持了片刻,雷义颤颤巍巍,试图从座椅上站起,可终究却是一场徒劳无功。他喘着粗气,又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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