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住程啸坤不让其出警署,必须彻底打乱那父子俩的行事节奏。男人站起身踱步至落地窗前,神色凝重,将自己下一步计划告知对方。忽然,心电监测仪的滴滴声忽然趋于平缓,雷耀扬听到动静,简单同坏脑交代几句又挂掉电话。他转过身,发现床上的那个男人已经苏醒。但他的视线凝聚在自己身上,连眼都不眨一下。雷义一身素衣,戴着氧气面罩艰难续命。脸无半点血色,疲态尽显。父子二人对望片刻,老人只能动一动手指与他交流,看样子似乎是想要他走到自己跟前。雷耀扬几步行至床沿附近,他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并不打算再与对方有任何肢体接触。“醒了。”“我叫医生进来。”看了一眼监测仪上均匀跳动的绿色线条,男人按下呼叫器,神情里察觉不到任何情绪波动,声线也如常冰冷。而床上的重症患者明显是想要挽留他的姿态,可奈何自己半分都挪动不了,他仰起头几秒,又只能颓然地倒回原处。雷耀扬心中觉得有些烦躁,但又想起医生的千叮万嘱,最后还是走到雷义身旁的椅子上端坐:“今晚我不走,你放宽心养病。”“大哥会平安到家的。”现在这种安慰的话,即便是谎言也好,但对于面前命不久矣的男人来说,已经是难得的良药。他目不转睛注视雷耀扬,眼角倏地湿润。两行老泪从他衰老嶙峋的皮肤上掠过,后颈汗水洇湿枕面,略微凌乱的花白头发显得他更加狼狈。见状,一旁的男人本不想在意。但他撇过头默默了几秒,或许是因为洁癖习惯作祟,还是拿来另一边的蓬松枕头,打算为对方换上。就在枕头被抽离的那一瞬,一枚鎏金怀表顺着这股力道就快滑落到床沿。那圆形物件被雷耀扬眼疾手快接下,他在掌心摩挲着那冰冷怀表,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换过枕头,安顿好又有些神志虚浮的雷义,他才鬼使神差地开启那枚怀表的表盖,却被内里一张泛黄照片吸引住了目光。照片上,是曾经是意气风发、潇洒倜傥的雷义,他脸上是雷耀扬难得一见的和煦笑容,而他怀中抱着的婴孩,是刚满一周岁的自己……大脑皮层仿佛受到震荡发出轰鸣,男人放仔细端详了良久,仍是满脸的难以置信。因为他记得…这枚精巧的怀表一直被雷义随身携带,但这张照片他从未见过,一切都陌生得不像是真的。想起当年的那些为数不多的合影里,他与这对夫妻都是不变的冷漠神情,而在他不记事的年纪,雷义与他…居然拥有过这样的时刻?这一瞬,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攥住了极速跳动的心脏,令雷耀扬本能地想要抗拒和否认。“喀嗒——!”合上表盖的清脆声响,随着医生敲门进入房间查看病情的脚步声逐渐堙灭。很快,男人将那枚已经留有岁月痕迹的怀表重新放回雷义枕下。他扭头看向被玻璃隔绝的浓重夜色,神情复杂。此刻,窗外天空逐渐变成一片乌云败絮。整整闷了一日,似乎要下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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