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会生得艰难,但,也只是艰难一点。
“嗯……”
他的肚子几乎一直都是紧绷的状态,宫缩渐渐没了间隙。每次发紧,空气都会诡异地安静十几秒。
在这期间他不敢喊痛,因为害怕一点点动作都会让自己更痛。
只有泪水在不断汇集,从他眼里滚出来,把枕头打湿了一大片。
没办法,我又只能给他换了个枕头。
换到第三个枕头时,俞晚林还是在哭,但是他的眼泪已经干涸,在脸上结出一层薄薄的白壳。
“医生……他在往下挤,好难受……我听说……我听说有剖腹产,我可以剖腹产吗?我不想这样生……”
他的嗓子哑哑的。
傻孩子,我怎么会成全你呢?
我牵起他的手,慢慢引导他摸摸自己的肚子:“现在孩子被胎膜紧紧裹住,就差十指开全,就可以一鼓作气生下来了。要是剖腹,还会留下一道疤。”
“疤?唔……又来了……”
他闭上眼,尽力抵御一阵比一阵汹涌的缩痛。
我的指尖在他薄薄的肚皮上划过一道:“大概这么长,很丑,也很难愈合。”
“那我……我会好好……好好等着十指开全的。”
冰冷的仪器里响着频率,我告诉他,这是孩子的心跳,他也和你一样努力,也和你一样期待见面呢。
俞晚林点了点头,有热流从他脸上掉下来,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十指开全是在凌晨,我正做了一个不错的梦,被突如其来的痛呼打断,说实话,真的很烦。
产褥上的深色水痕映入眼帘,我吓了一跳,起身的瞬间,我的双腿不合时宜地发软。
苍天可鉴,我真的不想对他那么残忍!可我控制不住我的腿,踉跄几步后,我的双手按在一团柔软上。
总算是稳住了身子。
与此同时,还有一声算得上惨烈的叫喊。
“啊——”
视线下移,我的手不偏不倚,正好压在他高隆的脐心。余光里飞溅出几道浑浊的液体,垫在俞晚林身xia的褥子吸饱了水,正在往下滴。
“抱歉,抱歉。”
我的道歉是诚心诚意,俞晚林费力睁开眼睛,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将我浑身上下扫了个遍。
“医生没事,就好。”
我的良心似乎受到了谴责,但也只是愧疚了瞬间。
“水是什么时候破的,怎么不喊我?”
“大概,哈……半个小时以前,我,我以为自己能生……生了,不用麻烦你……”
傻孩子,你怎么可能生下他?
我检查了一遍仪器上的数值,一切正常,孩子的心跳很好,不过还得过会儿,俞晚林才能听到。
“那怎么不用力?早就可以生了。”
他的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笑得惨淡:
“破水……破水的时候就有用力,但,它不动。”
也是,胎头顶着骨头,能出来才怪了。
“能动吗?我们换个姿势。”我的手按在他下腹冒得老高的地方,隔着肚皮去摸那个孩子,“马上就可以见面了,有想好宝宝的名字吗?也许他听见你的声音,会下来得快一点。”
其实除了羊水,那个黑乎乎的洞口没有任何东西下来。
“呃……叫……”他双臂展开,搭在床侧的扶手上,上半身随着扶手的上升而慢慢腾空,整个人被僵硬地架空,他的肚子更坠了,就沉沉压腿根。
“叫小种子,种子……整天不见天日,但是……但是啊……呼,呼,呼……”
我托住他,掌心被什么东西顶住。
“但是,种子的生命力……很顽强……医生!好大,他他是不是在下来……”其实还差得远呢,但我的手扶住他的肚子,左右摇晃,应着产力往下顺。
“我看见他了,小种子很健康呢,马上就可以和他说你好啦!”
俞晚林充满了希望,脖颈扬长,经脉凸起,连血液流动的力量也被他拿来推挤。
静谧的夜里,那点骨骼错位的脆响格外清晰。
我还按着他的肚子,俞晚林很剧烈地挣扎了一下,要不是有东西架着,我真怀疑他会从几十厘米高的地方掉下来,前功尽弃。
“好大……”
我后知后觉地去接,隔着一层橡胶手套,粗糙的胎发蹭得我掌心发痒。
那点粗糙磨磨蹭蹭吞吐半天,不情不愿地崭露头角,孩子的小眼睛露出来,和俞晚林有七分相似。
“呼……呼……呼……”
随着大股热液掉落,孩子的肩膀也挤出来,小家伙憋得乌紫,被我打了半天屁股才勉强哭出来。
“来吧,打个招呼,和小种子说‘你好~’”
9月31日,雨
孕夫:云里白,巡护员,孕八月,双胎
记录:挺肚外出、长途跋涉、蟒蛇缠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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