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屏凝视柳桐倚,没有说话。柳桐倚神色则更歉然:“芹墉兄……”张屏忽而开口:“柳兄要提谁的卷宗?”柳桐倚道:“贵县衙在查案件中,凡与曲泉石案有关的,我都想看一看。”张屏道:“大理寺如何知道丰乐县衙有曲泉石案的线索?”无昧在心里跌脚,阿屏呐,人不能这么做事儿!柳公子前阵子刚帮了你一个大忙,特特地跑来给你送图纸,你才能破了那个古井案。而今要从你这里拿个案子,他上司吩咐他来,他也不能不来啊,你这就把脸子甩上了,让人家日后还怎么跟你处!他忙打个哈哈:“阿屏,我大胆多嘴插句话,你跟柳大人都见谅哈。这里不是谈事儿的地方。柳大人到了之后连茶都还没喝一口。不如你陪着柳大人找间屋子慢慢说话?”张屏仍盯着柳桐倚,纹丝未动,柳桐倚道:“我不可多透露与芹墉兄,只想查看卷宗。”张屏道:“请柳兄先取公函与我一观。”无昧捏了两手心汗,柳桐倚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公函在此。”张屏双手接过,仍看着柳桐倚:“柳兄没带画像?”柳桐倚一愣,双眼跟着亮了,却眨了眨眼:“芹墉兄,什么画像?听闻芹墉兄家中突现一具尸首,手握瓷片。前日挟持小殿下的妇人在丰乐县衙牢内暴毙,疑凶系丰乐县衙捕快,已失踪,家中留下两片碎瓷。冯大人与王侍郎现在查的蔡府,与曲泉石案疑有牵连。我这才过来的。”张屏道:“瓷片我已上交与府尹大人。”前天晚上,王侍郎与冯府尹方才各自从兰大人和何郎中处确认了瓷片是泉瓷,这件案子与大理寺曲泉石案相关。即便王侍郎或冯府尹立刻知会了大理寺,他们也只能先传信回刑部或京兆府,最早昨天上午,邓大人才能接到消息。但看柳桐倚的衣着及面容,并非连夜赶来的模样,应该睡了觉,洗漱过。这时辰就对不上了。“计算时日,府尹大人或侍郎大人若有文书知会大理寺,应在在柳兄动身之后,柳兄方才所说的案情,应是沿途及到达丰乐县境内后所听闻。所以柳兄前来,另有缘故。”柳桐倚哦了一声:“芹墉兄以为是什么缘故?”张屏的神色仍是肃然:“大理寺是否在寻一个人,与曲泉石案有关?”柳桐倚彻底笑起来:“芹墉兄,你真是神了!怎么就猜出我是来找人的!”跟着又从怀中摸出一个信封,从里面取出一张纸,展开。“我的确是因此人前来,芹墉兄可见过他?”张屏接过纸,看到了意料之中的那张脸。“昨日在丰乐县与顺安县交界处的树下,发现了一具尸体,十分肖似画像。”张屏再抬起眼,看向柳桐倚。“画中人,是谁?”柳桐倚的神情也转为肃然:“画中乃前御史台伉监察。芹墉兄能否立刻让我看看那具尸体?”无昧打了个冷战,小声道:“阿屏,你和柳大人谈公务,我就先告辞了。”张屏点点头,柳桐倚向无昧拱手:“多谢道长引我与芹墉兄相见。”无昧忙不迭还礼:“无量寿福,这算啥事,柳公子不必客气。”小碎步跑开。张屏再问柳桐倚:“这位伉监察与曲泉石案有何关系?”柳桐倚道:“此人曾任九江察院监察使。芹墉兄,我们边走边说。”张屏便引着柳桐倚往县衙后院的停验之所去,一路听柳桐倚简述他来此的缘故。“前日,伉监察的长子找到邓大人报案,曰其父失踪了。张兄应该知道,我们大理寺一般不接报案。”按本朝律法,大理寺一般只审理从其他衙门提调的案件。凡与在任官员有重大关联的案件,也统归大理寺查审,但亦须经过调档取证,并有吏部、刑部核准或朝廷的特别批文,方可受理。寻常人等不得自行前往大理寺报案。“伉监察的长子托了一位熟人求见邓大人。”那位熟人约邓绪出来吃酒,待邓绪到了,伉监察的长子突然从屏风后扑出来,求邓大人救救他失踪的老父。“邓大人曰,如此乃越权上告,私约报官更是有违律法,大理寺不能受理。请他先报与地方衙门,待核审的确当归大理寺查,大理寺才能接案。”伉监察的长子哭道,家严或已逢不幸,某方才不惜万死,相求大人。并取出一封信。“原来这位伉监察,多年前就辞官归乡,一直住在秦州。其长子原为云中府通判,将迁调陇南,正忙于整理箱笼时,忽接到其父来信,信的内容十分蹊跷。”信只有一张纸,两行字――为父已独往京城,汝速也跟来。“其实伉监察一直与次子同住。张兄可知那次子是谁?”张屏摇头。柳桐倚道:“冯府尹和王侍郎在查的那位十几年前亡于火难的蔡副使,伉监察的次子是他的女婿。”张屏神色一凝。柳桐倚继续道:“伉通判甚是疑惑,为什么父亲前往京城未让弟弟陪同,却写信令他跟随。他正要派人去家中询问,忽有一名从秦州的家仆前来,询问伉监察是否在此。伉通判大骇,家仆道,伉监察突然有一天不见了,只给二爷留了一张字条为父去汝兄处,不日将归,勿念。家里急翻了天,立刻派人赶来问问老爷子到了没。”伉通判比照两张字条,懵了。伉监察平日不苟言笑,教子严厉,所以,应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想散心解闷逗逗儿子。伉通判猜测老爷子可能是被绑票了。但两张字条都的确是伉监察的真迹,且运笔稳健。老爷子是如何在被绑之际从容写出这两张字条,并且将其中一张寄出?究竟是老爷子临危不乱,绑匪另有企图,还是别有隐情?
虽有疑惑,有忐忑,伉通判仍是毅然地立刻动身赶来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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