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还挺信任自己查案的能力。”张汤自信道:“在这方面,臣不会弱于任何人。”【而与日益增多的酷吏相伴的,是越来越繁杂和苛刻的法律。张汤和赵禹是修订法律的关键人物,在他们手上,法律不再只是对道德的约束和对罪过的处罚,而是几乎变成了诬告的工具。正如那个流传千年的颜异腹诽案:为解决财政危机,刘彻接受廷尉张汤的建议,发行了以鹿皮制作的“皮币”,每张定价四十万钱。并规定王侯朝贺献璧时,必须用皮币来做衬垫,强迫贵族购买。大农令颜异对此反对,上奏说:王侯朝贺所用的苍璧每枚才值数千钱,而做衬垫的皮币反倒值四十万钱,这样做是本末倒置,对朝政不好。对颜异的上奏,刘彻很不满意。张汤作为刘彻手中的一把刀,当然要为君分忧。于是,元狩六年,张汤派遣宾客去见颜异,提起新制订的法令有不便于民的内容。颜异虽然同样这么认为,但是因为之前的上奏没有得到帝王的同意,所以就没有回答这位门客,仅仅只是动了一下嘴唇。张汤听闻门客的禀告后,向刘彻上奏说:颜异身为九卿,看出法令有不好的地方,居然不向圣上进言而是在肚子里诽谤,应该以“腹诽”的罪名处死。于是颜异就这样含冤死去了。从这个法条开始,尽管当事人没有犯罪的言语和行动,司法官吏也可以主观推定其有罪。这样下去,诬告横行。佞臣们随意解释法律,让亲近自己的人活,自己厌恶的人死,政治不复清明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从之”,因为刘彻提拔的官员多为酷吏,地方官吏因为上层的政治取向,也多用严刑峻法管理地方。这些人管理的可就不只是世家豪族了,他们对平民百姓也手段酷厉,使得黔首的日子更为难挨。一方面、国家的重负让民众不得不犯法谋生,另一方面,朝廷用极其严酷的刑罚制裁犯罪的民众。这就形成了一个越来越深的矛盾,汉廷民怨四起,甚至出现了起义。因酷吏政治产生的农民起义,不是发生在个别地区,而是普遍存在。除了数千人的大部队,以百计算的流寇更是多得数不胜数。最后甚至需要调动国家正规军队进行镇压才得以解决。】张汤沉默了。他想了很多,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道:“臣本以为用严刑峻法治豪强是利国之策,没想到会……会……”张汤抬起头看着天幕,上面面黄肌瘦的黎民脸上一片麻木,终于有人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眼中跳跃着愤怒的火:“活不下去了,我们去抢!”
饥饿的人民爬了起来,拿着趁手的工具拥到粮仓前,一拥而入,用手抓着粮食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着吃着,他们就哭了。哭着哭着,他们就开始喊。“娘——”“哥嘞——哥——你没挺到今天啊——”“小囡快吃……”从来没缺过精粮细脍的贵族被这样的民生疾苦所震撼。刘彻看着被逼起义的头领眼中哀伤而不屈的光,一瞬间似乎明白了天幕为何那么重视百姓,沉痛道:“没能让黎民开颜,是朕的过错啊!”【事实上,汉朝有着“循吏”和“酷吏”两个集团。循吏是“奉法循理之吏”,“不伐功矜能,百姓无称,亦无过行”;而酷吏则“倍本多巧,奸轨弄法,善人不能化,唯一切严削为能齐之”。也就是说,“循吏”指的是遵守法律,安民理政,没有举世瞩目的功劳,但是也没有过错的良臣;“酷吏”指的是善于弹压刁钻顽劣的地方豪强,作风强硬,手段残酷的干吏。所谓“文武之道,一张一弛,阴阳之道,一向一悖”。国家的治理不能光用循吏,否则可能会造成过于宽仁、贪腐横行。但是更不能只用酷吏,否则便是上行下效、民不聊生。酷吏是非常时期的应急手段,是针对国家重大问题的一剂猛药。刘彻在针对豪强时大用酷吏,本来是无可厚非,但是十数年、数十年都是酷吏当政,便像是把一根弦只拧紧、不放松,当然会出问题。】“一张一弛……”刘彻悠然神往道:“但是现在的情形不允许啊,或许再过十年,可以逐渐与民休息,现在的国库还是太紧张了。不过……”“张汤,朕给你五年时间,你能否修订一套宽严相济的法令来?”张汤:“臣不敢妄言。看到天幕后,臣扪心自问,是否能想到那些律令带来的弊端?有些可以,有些则不可以。所以——臣希望圣上能允许我在某个地方先试行律令,从中发现问题,再在大汉推行。”刘彻:“那你希望去哪里?”张汤:“臣不敢妄断,还望圣上裁决。”刘彻想了想,道:“那你就去齐国吧。朕还是给你五年时间,你有大才,一定可以办成的。”天幕继续播放。【在酷吏政治中,不得不着重提一下张汤。张汤年少时就显现出在律令断案上的才华,因为治陈皇后阿娇巫蛊案而初露锋芒。被刘彻注意到后,他逐渐成为刘彻手中的一把刀,更定律令以治豪强。他和赵禹更定的律令,本身就是极其迎合汉武帝的律令,在具体执行时,更是唯圣意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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